“有可能。”翁晨在看到恺培眼裡露出的希冀後，嗤笑着反問：“你希望我這樣回答你嗎？”

于是這隻雌蟲臉上的所有表情全都凝固，在迅速的冷卻過後，他避開了翁晨的目光，重新做正身子看向了靜止在錄音棚裡的播放設備，近處電腦的文字顯示着：

A1：他正在變得強大，已經快要能夠威脅到父親，我得盡快想找到新的控制渠道，又或許我應該放棄這次行動重回杜本星系親自跟父親聊聊這件事。我思念他。

恺培明白，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在交易盛行的那個年代，光是從帝國邊緣星系被綁架走的蟲子就有上千萬之多，斯多尼·麥恩隻不過是這些不幸者中的一員，而且能夠和翁晨推演出的結論對上的就隻有别和年紀而已，但這兩點卻是所有信息中最不可靠的兩個推測。

翁晨感受到恺培的痛苦後，他知道自己該适可而止了，如果再繼續下去，就超出了他的樂趣範圍，于是傾斜身子靠近恺培，點着屏幕上的文字：“需要我命令你念出來嗎，将軍？”

“……不必了，殿下。”恺培現在的臉色慘白，他說話的聲音也十分沒有底氣，“我識字，并且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翁晨滿意地點頭，他能理解一隻雌蟲對自己可能有過的未來婚姻的執着，但他并不希望在他手下做事的蟲子會在工作的時候把太多的感情因素帶到行動之中，這主要是因為那些東西會影響個體的判斷能力，從而耽誤了太多機會和回旋。

“你如果能明白，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無論他最初是來自哪裡的蟲子、誰又是他的長輩，60年後的今天，這位‘密友’隻可能是他主人的好兒子。”

“我明白。”恺培的二次重複更像是說給自己的聽的，“我明白。”

“很好。”翁晨也坐正了身子，卻繼續問恺培，“我沒記錯的話，斯多尼事件發生的時候你才3歲吧，為什麼會對他念念不忘這麼多年？你們應該沒什麼交集才對。”

恺培原以為話題會停住，意外地看着翁晨，想不到會被問到過去的事，“不是這樣的，我們的關系很好。他在我破殼日的時候來看過我，我從裡面把殼咬破的時候，先看到了我的雌父和雄父，被抱起來後就看到他站在育兒室的門口對我笑了。”

恺培說到這裡也笑了，無論什麼時候他回想起那段記憶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笑，“他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蟲子，盡管他當時才6歲，但是他真的很漂亮，如果是成年後——”

獨白講到這裡戛然而止，恺培臉上幸福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我們繼續吧，殿下，别再為了我耽誤時間了。”

翁晨點頭，他給過AI指令後，繼續了先前的工作，恺培還是跟不上翁晨的速度，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注意力也在下降，這使得他連閱讀文字的速度也逐漸變得緩慢起來。翁晨的習慣還是10盤休息一次，順便把自己的手稿交給恺培讓對方補全先前的遺漏，但因為受到速度的影響，他的字迹很亂，恺培的複盤時間要遠遠超過磁帶機的冷卻時間。

磁帶一共232盤，他們走過100盤的後翁晨隻好選擇叫停，“你應該差不多到極限了，把手稿和你的設備拿走，去跟肯伊曼重新看一遍你的内容，讓奧修維德帶着他的設備過來，前面的東西和程序我會自己傳給他。”

“遵命。”

恺培走了，5鐘後，奧修維德拿着他的電腦和一杯安神茶走了進來，“情況怎麼樣？”

“更壞了，他說的一些地方，我自己都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去的，那部分記憶就好像是被删掉了一樣。”翁晨喝了一口茶，頓時覺得精神了不少，“真貼心，你怎麼知道我現在需要這個？”

奧修維德給出的答案很簡單：“有備無患。”

翁晨點頭，開始往奧修維德的設備上傳數據。

“恺培的狀态不對，今早開工後就是，從你這裡回去後似乎更差了。”奧修維德眼神複雜地看着翁晨：“你對他說了什麼嗎？”

“事先聲明，我沒做過任何威脅到他生命安全的事，包括身體脅迫和家庭恐吓。”翁晨繼續喝茶，“但是我們聊了聊他當年那個小未婚夫。”

奧修維德聽到最後，原本快要糾結在一起的眉頭立刻舒展，他“哦”了一聲，就像是要把這件事翻篇了一樣。

這一舉動反而讓翁晨驚訝起來，“怎麼，你就這點反應？”

奧修維德語帶困惑：“那我該表現出什麼來？”

“……比如你的得力幹将時隔60年還在為他童年時期的白月光念念不忘？”

“這個……”奧修維德想了一下，說：“這是軍隊裡的大家都知道的事。”

翁晨瞪大了眼睛。

奧修維德繼續說：“但恺培其實有很多情人，我是說雌蟲和亞雌，你知道的，大家因為都清楚自己可能要很老才結婚或是一輩子都可能結不了婚，這個比例目前在雌蟲裡面大概能占到30％——所以未婚雌蟲的生活，嗯，就像是被反複加熱過3次以上的米粥。”

翁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奧修維德沒想到雄蟲會這麼驚訝，他想了想，還是補充了最後一點：“辦事的時候，恺培應該是主動方，大概，隻是他自己沒承認過。”

翁晨這次幹脆連嘴也一起張開了，為此他漏了半口茶，在他的杯子裡。

奧修維德從口袋裡找到了手帕幫他的雄蟲擦了擦下巴，收起來後面無表情地說：“你居然會為這種事驚訝。”

“我難道，不該驚訝一下嗎？”翁晨的語氣到現在還透露着對他剛剛聽到的内容的震驚，“先不說恺培的事，我為什麼能從你的嘴裡聽到這麼多八卦，最重要的是你是怎麼做到用着個中老手一樣的語氣把事情講出來的——？！”

奧修維德的眼神很明顯是在告訴翁晨他在鄙視他，“隻是做過做普通的情報收集工作而已，我是帶兵打仗的，自己手底下放了什麼樣的蟲子，最起碼也會了解一下，不參與不代表不知道，更何況恺培還是我的朋友。”

“……哦。”翁晨信了，但點頭的時候還很恍惚，在慢慢消化奧修維德話裡的意思，這一刻在他的内心中，翁晨是覺得自己要比奧修維德純的，“你們當兵的真可怕。”

“你能不能不要就這樣随便加深一些刻闆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