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兩圈,周檀就得坐下來歇息一會兒,緩過勁兒之後再起身推兩圈。
兩圈又兩圈,周檀踏着清晨的露水來,頂着高高挂起的日頭才走。
回到屋内,他顧不上磨好的漿,急忙回屋換下了蘆花襖裡頭被汗浸濕了的裡衣,換上剩下的唯二的一件幹淨裡衣。
幸好今日無風,一路上回來,上午的日頭照在身上還算暖和。
堂屋的木門半開着,周檀從石缸裡舀水,開始往土竈上大鍋裡添水,準備燒水。
如果要選一個這個家裡最值錢的東西,那必然是眼前這個大鐵鍋。
生鐵價格不低,放在村裡分家時都是要搶破頭的家當,這個鍋還是原主爹娘成親時特意請鎮子上的鐵匠鍛造的家底。
等水開的這段時間,周檀往缸裡瞅了一眼,發現水剩得不多了。
他起身回屋,拎起一個幹淨的木桶就往溪邊去。
周檀家的小破院子處于環水村最邊上,就靠在後山邊上,不到十分鐘就能順着小路直通後山。
因為這邊靠近後山,村裡村民們擔心後山的野獸下山,沒有多少敢住過來。
所以周檀家的地理位置可謂是又偏又孤,鄰居都隻有零星幾個。
住得偏僻也有好處,至少對周檀是利大于弊。
撇開困擾依舊的野豬下山問題,住的偏僻,鄰居也少,做點事情也不會太束手束腳,也便于周檀更好地貼合原主的行事風格。
現在他将要去打水的,鮮有人至的小溪就是一項十分便利的優勢。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周檀就拎着木桶從家走到了小溪邊。
涓涓流水聲先一步在他耳邊炸開,周檀腳步一頓。
在城市喧嚣中待久了,乍一聽簡直就像是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撥開遮擋住視線的繁茂樹葉,眼前汩汩流着的清澈溪流忽然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過雨看松色,随山到水源。
周檀眼前一亮,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溪流看上去清澈,從他的視角能清晰可見漂浮的水草與細小的遊魚,溪流彎彎繞繞,水清而淺。
經輕風一吹,陽光下還泛着灑金色的層層波紋。
但周檀沒有被這道看似清澈清淺的萦回溪流迷惑。
在原主的記憶裡,這溪隻是看上去清淺,實際上有些深度,早前可淹死過人。
周檀性子謹慎,非要在溪岸邊上的泥濘處反複試探,直到踩實了才敢實在地踩上去,上前打水。
等他拎着水桶回到小院兒,鍋裡的水已經燒開了,咕嘟咕嘟冒着大泡兒。
周檀一手扒着A4紙借着門口的自然光,使勁眯眼細看,一手往裝着漿的木桶裡倒熱水。
他用力擡起磨好的生漿,倒在洗淨的紗布上,紮緊口,用力把汁兒擠入粗瓷缸裡,榨完汁水後,又在紗布裡加了清水,在榨幹水分。
秉着不能浪費一滴豆汁兒的強烈原則,周檀過了兩遍清水。
倒滿了成人膝蓋高的一粗瓷缸,接着滿滿一缸都倒進竈台上的大鐵鍋裡。
倒的時候,周檀小心翼翼聚精會神,生怕一個磕碰就把他家裡最值錢也是唯一一口大鐵鍋和唯一一口粗瓷缸給葬送了。
粗鹽是和豆腐汁兒一起開火的。
因為量小,被周檀安排在以往周母熬藥煲湯的罐子裡頭,他将陶罐洗幹淨後就賦予了它新的用處。
等大鍋裡的豆汁兒煮開沸騰後,粗鹽也就提取了出來,較細的鹽粒撈出,剩下的鹵水才是點睛之筆。
鹵水緩緩倒入鍋中,邊攪邊倒,直到豆腐汁兒全都變成絮狀,這才停下攪拌。滿滿一大鍋擡也擡不動,隻能一勺勺舀到他翻遍全家DIY的模具上。
沒辦法,家裡沒有現成的模子,他隻能自己動手,把家裡僅有的兩個木盆拆了一個,充當壓豆腐的框子。
仔細洗幹淨的木盆上鋪了兩層周檀洗得快搓爛了的幹淨棉布,牢牢地把豆腐絮堵在裡面。
周檀在豆腐絮上又蓋上一層棉布,想了想,把剛才過濾豆汁的棉布也洗了,蓋在上面,上面借用一塊兒平整的木闆鍋蓋子蓋住,覺得有些輕,又放了塊巴掌大的石頭壓在鍋蓋上。
……
[3、磨好的漿加入開水稀釋]
完成√
[4、将豆漿放入布袋,濾出渣放入桶内,再次加水,濾渣]
……
周檀忙活到日落西天,霞光大片大片打在了小院兒裡,映得稻草編的屋檐都染上了紅暈。
一一對了一遍A4紙上的順序做法後,确定沒有相差太大的失誤後,他才長舒一口氣,将将放松了下來。
這一放松感覺到了身體裡伸出泛起的酸軟和疲憊。
喝了碗水,又歇了一會兒,周檀往外看了看,發現天色不早了。
竈上的鹵水豆腐大概要壓上一炷香的時間,急不得。
他端起放在竈台邊上的粗瓷大碗,裡面是之前特意盛出來一小部分的豆腐腦。
周檀記得櫥櫃裡還有兩小陶罐蘿蔔鹹菜塊兒,他掏出來往豆腐腦裡撥了些鹹菜粒兒。
一口下去,豆腐腦軟嫩香醇,偶爾混進去的鹹菜粒味道無功無過,口感倒是和豆腐腦相得益彰,脆爽十足。
配上在竈上熱了熱的兩個玉米餅子,一頓飯吃得周檀心滿意足,飄飄欲仙。
很神奇,周檀不是真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檀哥兒’,他在現代吃過的山珍海味特色小吃數不勝數。
但在簡陋小院兒裡忙碌一天過後,在這一刻,還是拜倒在了親手做的粗茶淡飯上。
周檀手邊沒有香,隻能在心裡估摸着時間快到了,時不時掀開白布看看成沒成型,翻碎了的邊角料他可以自己吃。
等到豆腐成型揭開布簾的那一刻,他聞着香噴噴的豆腐香味,看着還在顫顫巍巍抖動着的豆腐塊兒,心花怒放。
這可不是簡單的豆腐!
他的發家之路就明晃晃地擺在了眼前!
熱乎乎的白嫩豆腐被他手起刀落分成幾大塊,小心拿起兩大塊分别放在兩個大碗裡。
端着兩個碗出門前,他還戀戀不舍地從剩下的豆腐塊裡又捏起一塊邊角料塞進嘴裡。
唔……絕了!
不愧是他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