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若川看透不說透，扯着下來的張晨往前走：“張大小姐，快帶路！我等她下班，都要等餓死了。”

“你不是說要控制卡路裡？”

“姐想開了，有錢又閑就該吃喝玩樂。談戀随緣談，身材咱也不焦慮。人生短短三萬天，開心一天是一天！”

“那你不該叫徐徽去停車，去那邊要走十分鐘呢。”

“寶了個貝的，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說？”百裡若川一手挽着她，一手扶額，“算了算了，都走到這兒了……”

宋詞和徐徽并肩，走在二人身後。橘黃色的餘晖中，她們的身影被夕陽拉得老長。日落之後，鋼鐵森林裡的熱浪猶如出籠的猛獸，散得很快。不過拂面的晚風，還是帶着汽車尾氣，又燥又嗆。

宋詞受不了這個味道，忍不住咳了兩聲。

徐徽溫聲道：“受不了的話，記得随身攜帶口罩。這邊的綠化不是很好，秋冬經常有霧霾。”

宋詞聲音悶悶的：“之前沒這麼嬌氣的，可能是落水後遺症，也可能是我年紀到了。”

“你才多大，還不到用‘老’這種字的時候。”徐徽彎眸淺笑，聲音是一貫的沉穩知性，帶着厚度和磁性，“我聽到了，可是會多想的。我會認為，你在影射我。”

“你知道的，女人對年齡可是很敏感的。”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你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如果你真的因為年齡拒絕我，我倒不會很傷心。畢竟，這是無法改變的客觀條件。”餘光瞥見身側之人那裸|露在外的、起伏錯落的雪白，徐徽眸色一暗。

她原以為自己是大大方方的人，可到了年齡才知道。有些欲，是生理上的，難以被理智所控。身體成熟到一定階段，它就會被激素催發。譬如近兩年，她想談戀愛的念頭，達到了極點……

尤其，是再次遇到這種一眼看過去，幹淨通透的女生。

是的，在擇偶一事上，徐徽有着過于穩定的審美。她這些年來之所以保持單身狀态，不過是沒遇上心選。追她的人不說多，也有百八十。但她不願意将就，索性一直空窗下去，直到碰見宋詞。

一見鐘情于徐徽而言，不在色，在感覺。

失戀的少女，帶着象牙塔裡未褪的天真，闖入燈紅酒綠處。神情落寞，眉目清靈，氣質隽秀，舉手投足間的穩重，其實是對成年人拙劣的模仿。

擁有一雙能洞察世故的眼睛的徐徽，輕而易舉将她看透。而後，她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些隐秘的渴望。當然，這種念頭并不肮髒。就好比人渴了想喝水、餓了想吃飯、困了想休息，是再正常不過的。

她不過是一顆星星，想要刺破漆黑的夜，搖晃靜寂的空。

——

四人商量了一下，選擇去吃烤魚，算是彌補上次的遺憾。

工作日出來聚餐的人不多，不用怎麼排隊。她們隻點了一份藤椒叉尾鮰魚，啤酒燒烤倒是整了不少。百裡若川和張晨都喜歡重油重鹽的菜，她倆每為身材控制了一段時間的飲食後，就會報複性地吃回來。

宋詞銜着酸梅湯的吸管，看她倆喝酒跟喝水一樣。坐在一起，勾肩搭背的，頗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徐徽因為要開車，所以沒有加入二人的狂歡，陪宋詞喝無酒精飲料。

“我跟你說，我上小學的時候……”百裡若川跟張晨俨然是混熟了，已經開始聊自己的感情史了。

微醺的張晨捏着易拉罐，側耳傾聽，一副認真的模樣，還時不時點點頭：“能想象得到，百裡小姐的魅力。”

“嗐，一般……”

酒氣襲人，端坐的宋詞覺得有些無聊。她記憶中的校園生活是枯燥乏味的，在上大學前一直很壓抑。聽到百裡若川講到研學旅遊、社團活動，總有一層隔膜在，無法共情。

畢竟，十八線小城裡，對付應試教育主打一個題海戰術。宋詞這種尊師守紀的學生，在初、高中時期，隻有年紀是青春的。既不張揚也不燦爛，像是綠化帶裡修剪得整整齊齊灌木叢。開不出什麼絢麗的花，因為也不是那個品種。

“看她們這樣子還有得喝呢，咱倆出去走走？”察覺到宋詞不自在的徐徽提議，“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公園，挺安靜的。”

宋詞的确想出去走走，于是聊得正歡的倆人道：“你們慢慢吃，我和徐小姐出去逛一圈，待會兒回來。”

“去吧，”張晨擺擺手，“我們再吃會兒。”

“别忘了回來接我就行。”百裡若川撸了口串，頭也不擡。

說定後，徐徽就去結賬了，順便又給兩人添了些酒菜。慢她一步的宋詞關閉付款碼，準備給她轉賬。徐徽輕輕壓住她的屏幕，笑道：“下次吧。”

總要留一個下次見面的理由。

“好……”宋詞收起手機，沒有堅持。

她對徐徽并不排斥，尤其是遇到兩次單裕之後。問心無愧的前任，終于讓宋詞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素質太高了？

分明在那段感情裡，受害者是她。可到頭來，自責的還是她。她甚至覺得，是自己的戀愛觀有問題。不夠理解、不夠包容、不夠用心，所以單裕才會耐不住寂寞，另找新歡……

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單裕對上她時，神色自若，看不出半點遇到前任時，理應由于出軌被抓導緻分手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