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影衣香,華燈初上。
黃昏時分才開門營業的女性主題酒吧本色内,已然座無虛席。表示要略盡地主之誼的張晨盛情難卻,被劈腿的宋詞雖然傷心,但也不忍拒絕好友的邀請。于是,客随主便。
她任其粉飾,在張晨的精心打扮下,成了一進門就吸引不少人目光的存在。
一襲淺藍色燈籠袖連衣裙,放下來披散到胸的黑長直秀發,襯得她整個人白皙而纖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質感十足的銀框眼鏡兒,輕薄的鏡片後,是杏眼黑睛。再往下,描眉如黛,櫻唇塗朱……
雖然臉上的嬰兒肥已經随着年紀的增長而淡去,但從小到大都被人誇贊“可愛”居多的宋詞,一眼望去,年紀是真顯小。不得不承認,從父母那繼承的膚色,給了她很大的優勢。
此時此刻,宋詞這副打扮,像是一個偷用家長化妝品的初中生。
毫無惡意的打量從四面八方而來,身處其中的宋詞有些局促。這也幸虧是在全女的環境中,不然她肯定調頭就跑。吧台後的服務生愣了一下,旋即向二人招手。
顯然,她認出了張晨,但對這位初次見面的陌生的“小妹妹”的年齡,存在一定的懷疑:“晨姐,我們這兒可是禁止未成年入内的。您攜帶的這位漂亮妹妹,她……符合要求嗎?”
“她剛滿十八歲,”張晨拍了拍宋詞挽在她小臂上的手,面不改色道,“放心,我是正經人。”
“……”聞言,一向以正經人自居的宋詞身體有些僵硬。
剛滿十八歲?
她敢說,宋詞也不敢認……
位于大學城商業街附近的本色,是獨棟的三層小樓。一、二層做的是室内挑空,三層是雅間。心情不好的徐徽今晚不想關在屋子裡喝悶酒,就向久别重逢的發小提議,去樓下坐坐。
百裡若川眉毛一揚,欣然同意:“好啊!”
“你初戀都過第一個母親節了,這下你也該死心了。”
“你放心,來我店裡的顧客沒幾個直的。姐姐妹妹都有,要是遇到合你眼緣的,你盡管開口。本老闆親自去幫你要聯系方式,保證能拿到。”
“你少說兩句就行,我樂得清淨。”長腿交疊的徐徽閉上眼睛,仔細去聽立體環繞的音響裡播放的鋼琴曲。
“哦……”百裡若川聳了聳肩,若無其事般偏過頭,将手中未飲盡的長島冰茶往唇邊送。
恰巧這時,樓下鈴響,原本叽叽喳喳的酒吧内,突然出現一瞬的安靜。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衣着打扮和這裡格格不入的“少女”,呼吸一滞。
講述故事的音符由輕快變得低沉,悠揚的旋律一改,入耳是無奈的悲傷。潺潺流水訴說綿綿愛意,默默遠山不懂沉沉哀傷。徐徽的心弦跟随樂聲顫動,在辨别出曲子的那一刹,她睜開雙眼。
而後,下意識的垂眸。
同不明所以的客人一樣。
幹淨秀氣的小姑娘,就這樣闖入了她的眼簾。
今天宋詞戴了首飾的。那小小的耳垂上,各墜有一顆精緻的純銀六芒星耳釘。它偶爾會将迎上棱角的光影折射,發出一次短暫而明亮的閃爍。二樓,剛睜眼的徐徽,正好捕捉到那抹稍縱即逝的光芒。
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水邊的阿狄麗娜》進行到尾聲,美神阿芙洛狄忒為國王皮格馬利翁的癡心所觸動,讓雕像化作少女。虔誠的信徒美夢成真,緊密的音調充滿朝氣與活力。不加修飾的感情通過連續八度的旋律直白地表達着彼此的愛意,沉浸在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歡快和溫馨。
徐徽沉郁的心情,忽然就變得明朗了。或許是因為這甯靜舒緩的琴曲,或許是因為那堅貞純潔的愛情,又或許是靜靜地站在樓下的無措的小姑娘……總之,有陣春風降臨,吹動一潭死水,鏡面微瀾。
“這個妹妹我好像沒見過?”百裡若川啧了一聲,“不會有人拐帶未成年吧?”
徐徽看向她,露出一個揶揄的笑:“你這個重度臉盲患者,見過了也約等于沒見過。連奔過現的女朋友都能認錯,還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千杯不醉的百裡若川在她的打趣下紅了臉:“什麼跟什麼!剛奔現的時候,我哪裡敢盯着人家看?太不禮貌了,再說了……”
“還不是女朋友,人家說了,對我不是那種喜歡……”百裡若川說罷,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倚在二樓的欄杆上。
“好事多磨,”徐徽輕歎一聲,旋即重新将目光轉回樓下陌生的小姑娘身上,主動岔開話題,“酒保已經在确認了,想必她不是未成年。而且她身邊的那個女生,看起來還挺眼熟的。”
百裡若川眯了眯眼睛,仔細打量了片刻,這才後知後覺道:“哦,是張小姐。”
鲻魚狼尾挂耳染,張晨那藍灰的發色很是惹眼。她個子高,人又壯,偏愛中性的穿搭。在南方,不出意外的話,屬于是走到哪兒都鶴立雞群一樣的存在。
由于五官英挺,穿着打扮也比較幹練,張晨時常會被人懷疑性取向。顯然,這是社會對某些性少數群體中部分人的刻闆印象。但她們猜的不錯,她的确不是純直女。
“等等,她不會是張小姐的女朋友吧?”奔現失敗的百裡若川大膽猜測後,發出一聲低低的哀嚎,“老徐,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怎麼人人都能有對象,就本宮不能有?”
“小徽徽,哀家的頭好痛!”
習慣了好友戲瘾上身後發癫的徐徽:“……”
“我說,有病就去治。剛好我升了副主任,可以給你打折。”徐徽微笑道,“打骨折。”
瞧見身邊這妖豔的狐狸精對自己回眸一笑——還是皮笑肉不笑那種——百裡若川嬌軀一震,連連推辭道:“不、不、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