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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知初一時如同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頭腦。
她疑惑地盯着裴佑白那雙狹長的眼,試圖從他眼角眉梢的笑意裡,找出他的目的。
江遇卻面露愠色,聲音也變得清冷:“兄……裴兄,裴兄如此唐突家姐,未免失禮。”
裴佑白連忙對他抱拳解釋:“公子誤會了,裴某隻是——”
他說到一半卻忽然眸光一暗,改口又緻了歉:“确是裴某唐突。還望公子、小姐,莫怪。”
他重新擡眼看向二人時,眸光坦蕩,就像剛才的不愉快沒有發生過一般,心無芥蒂地倒騰起了圓桌中央的炭爐。
見狀的越知初愈發感到好奇。
裴佑白這個人,她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
可即使他剛才說了那些無禮的話,越知初卻莫名覺得,他不是那種居心叵測之人。
——因為,他的眼睛,沒有那種污濁之氣。
活了近千年,越知初自問,她也算閱人無數。
蟲的成員也好,她結交的摯友也好,她認的師父也好……
她很喜歡,看那些人的眼睛。
無論是江遇這樣“死氣沉沉”的,時冬夏那樣“惡鬼一般”的,或是宅自逍那種“高深莫測”的……
但即便他們的性别、年齡、遭遇各不相同,有一點卻是相同的:他們的眼睛裡,都沒有她讨厭的——濁氣。
裴佑白的眼裡也沒有。
裴佑白的眼神裡,更多的是,“好奇”。
可他在好奇什麼呢?
不等越知初想更多,夥計端着一個巨大的食盤來上菜了。
那混合着香料和熱氣的肉香,瞬間在圓桌前蔓延開來。
夥計把盛滿烤肉的鐵盤,穩穩地架在了圓桌中樣的炭爐上,熱情地對他們介紹起來:“幾位客官,這便是小店最有名的連天烤肉,咱用的可都是草原上貨真價實的肥羊!已經在後廚的旺火上烤熟了,各位若是喜歡肉質嫩一些,現下就可以吃!若是覺得筋皮油膩不好入口,也可以等這炭爐再慢慢溫烤一會兒,那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一邊擺正烤盤,調整炭爐裡的火力,一邊洋洋得意地用長筷夾起一大塊烤肉,對着他們展示:“您瞧,像這樣的,便是連筋帶皮的一整塊,一口嚼下去,保證您立刻能吃出肉汁滿溢、大快朵頤的滿足感!”
越知初看得垂涎欲滴,鼻尖又屢屢聞到烤肉飄來的焦香熱氣,當真勾人。她當即就端起面前的瓷盤,接過了夥計欣然展示的那塊羊肉。
她從善如流,依着夥計的推薦,張大嘴便一口将那一整塊肉塞進了嘴裡,牙齒輕咬的第一下——
她的眼睛都亮了!
夥計所言不虛!
這烤肉……
“好香!”
她一邊很享受地嚼着嘴裡的肉,一邊口齒不清地驚呼。
羊肉自帶的奶香氣,混着各種香料的香氣,在她的口中進行着如同南北地區一樣的大融合。
肉質很嫩,烤得也恰到好處,咬起來既有強烈的嚼勁,又能感受到被焦香的表皮包裹着的鮮嫩,汁水充足。
越知初滿足地眯上了眼睛,細細品味起口中豐富的味覺體驗,心情也随之變得愉悅。
見她這樣,江遇忍不住搖着頭又笑了起來。
裴佑白則是嘴角噙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鼓起的腮幫子,像是看得入了迷。
可縱然越知初已經表現得如此享受,夥計才是最滿意的那個。
他大笑着看了看越知初,又看了看還沒有表現出眼饞的兩位公子,再度夾起一塊肉,遞給江遇:“客官!嘗嘗?”
江遇矜持地也用盤子接過,似是略略糾結了一番,方才舉起筷子,将那一大塊肉,費勁地塞進嘴裡。
夥計滿臉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江遇雖然很快便嘗出了烤肉的美味,面部表情卻遠遠不及越知初那樣誇張,給不出夥計預想的驚喜。
反而是,江遇雖然嚼得專注,但除了微微點頭表示肯定以外,再無反饋。
夥計等了個空,立刻轉變目标,又要對裴佑白表示。
裴佑白趕忙擺手:“多謝,但我喜歡吃焦香的,且等肉再烤一會兒。”
夥計讪讪停住,隻好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那小的這就先退下了,幾位慢用,慢用。”
待他說完退走,越知初正好用力咽下了那塊肉。
她吃得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又夾起一塊鐵盤中的烤肉。
裴佑白适時将一旁的那碟辣椒面遞給她,越知初欣然接過。
“多謝。”
她嘴上緻謝,眼睛卻看都沒看裴佑白,手裡忙不疊地就将辣椒面撒在了自己面前的肉上。
江遇也吃完了第一塊肉,擡頭就看見——
越知初滿眼放光地凝視着那塊,正被辣椒面包裹起來的烤肉。
那神色……
江遇用力眨眨眼,總覺得自己恍惚間看見了傳說中的——
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