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風格詭異的白狐面具正歪頭打量她。
“謝白榆,你有病。”
幸好她認識他的衣服,護腕。
謝白榆推推臉上的面具,自覺理虧,小聲問:“吓到你了?”
明蟬不情願地點頭。
“怎麼不睡覺?”他問。
“睡不着。”
“小氣鬼,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我不想跟你吵架。”明蟬攔住門,沒有退步的打算。
她瞧着謝白榆腰間鼓鼓囊囊的錢袋,心念微動,扯掉門後衣架上挂着的披風,軟着嗓音道:“你帶我去街上玩吧。”
謝白榆不為所動。
明蟬無奈隻能打起感情牌:“咱們好些年沒有一起逛過街市了……”
有面具格擋,她看不到謝白榆的表情,唯聽他輕嗤一聲,低聲道:“知道了,還是老規矩,明大小姐負責買,我跟在後邊付錢。”
“還挺上道。”明蟬套上披風。
子時,街上熱鬧并未消減。
明蟬走在前端,一口咬下糖葫蘆,山楂裹着糖酸甜可口,她滿意地眯眯眼睛。
謝白榆懷裡抱着四五個紙袋,剛出爐的糕點,小吃,尚且帶着溫度熱氣騰騰。
人來人往,摩肩擦踵,明蟬好幾次被趕路的人撞到肩頭,謝白榆加快步子繞到她身前,寬闊的肩膀擋住各種摩擦碰撞。
他拎起一片衣角塞入明蟬手心。
衣料冰寒。
一絲暖流從心中劃過。
明蟬抿唇,臉頰微微發燙。
剛才那個山楂好甜。
甜得膩歪。
“大家夥們注意躲避——”
人群躁動,接着一道巨大的撞擊聲爆鳴,打鐵花的漢子賣力擊動棒子,鐵塊飛到空中猛烈炸開。
無數細小的火花密密麻麻如流星飛落,一個接一接個,無休無止。
路過的百姓紛紛找地方躲避,明蟬背後受到沖撞,身體跌向青年懷裡。
青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入懷。
明蟬腦袋暈暈乎乎,手腕突然被一隻大掌圈住。
火樹銀花落滿地。
街頭,青年揣着食物,一手拉住少女冒着花火朝空曠的地方奔走。
“謝白榆,我跑不動了。”
青年放開手。
明蟬扶住牆根,氣喘籲籲。
“這裡太遠了,看不到打鐵花。”
謝白榆擡頭看一眼錯落有緻的房屋。
“上頭風景好,想不想坐上去看?”
明蟬拍掌:“好啊。”
下一秒,她換上死人臉。
謝白榆又雙叒叕提住她的後衣領,飛身躍上屋頂。
“你能不能别老抓我衣領?”
搞得跟掂小孩似的。
謝白榆取出腰間别的酒壺,拔塞子的動作微頓,道:“下次不會了。”
明蟬掏出一把瓜子磕:“你的面具哪兒買的,第一眼看着吓人,多看幾眼又覺得還挺好看的。”
“你想要?”
謝白榆灌一口酒,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面具,也是白狐面具,花紋顔色有少許不同。
“碰巧多買一個。”
“那還真巧,真巧。”
明蟬拿在手裡來回翻看,面具畫得精緻,風格怪誕,神秘色彩濃郁。
她戴在臉上,反手系好帶子。
明蟬扶住面具:“看着怎麼樣?”
她連問兩次。
沒有回音。
明蟬扭頭。
謝白榆不知何時躺在瓦片上,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搭在腹部。
醉了?
明蟬再喊他兩聲,又推了推他的胳膊,她湊到他耳邊,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睡着了啊。
明蟬抱膝坐在他身邊,下巴抵在膝蓋上看漫天花火。
沒有謝白榆的聲音。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沉寂。
她似乎溺于名為“孤獨”的深海。
踽踽獨行,掙紮無果。
她的聲音與肆意綻放的花火一同消失在風中。
“謝白榆。”
“我好想回家。”
“我家有比打鐵花更漂亮的煙火,絢麗多彩;我家出行有汽車地鐵,日行千裡;我家還有會冒泡泡的水,跟大夫熬的湯藥顔色很像,喝了會打嗝……”
“我啊……”
“明明隻差一點,就可以回家了。”
明蟬将頭埋進臂彎,阖上眼睛。
月光皎皎,滿天星鬥。
青年翻動身子。
醉在春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