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淩晨四點，一陣眩暈襲來，幾乎分不清眼前的是我那黑心的上司還是樓下便利店三天沒賣出去的黑心飯團，哪個都可以讓我體驗胃疼就對了。

[一杯咖啡，謝謝。]

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傳過來消息，我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胃又開始抽疼。

我的上司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叫什麼，也不想知道他喝咖啡為什麼非得我泡，帽子為什麼焊腦袋上死活不摘，餓了還理所當然的問我什麼時候開飯。

上司是位極緻省電的黑客，哪怕他隻有一格電也能憑着強大的精神力苟到我回來，或者拖着病恹恹的身體親自泡杯咖啡續航。

我每次抱着給他收屍的心态刻意在外面拖拖拉拉，他也能神色不變的迎接我回來。

……就是笑容有點滲人。

當初上軍校半途而廢逃學去了西伯利亞，被上司描述中的偉大理想感動，傻乎乎的在這裡工作了兩年，我的心已經和外面的冰塊一樣冷了。

公司窮得隻有一棟小房子，房東見兩人柔弱可欺趁機翻價，我硬着頭皮和他談判身心俱疲，無數次周旋後，癱倒地闆死不瞑目，上司終于施舍給一個眼神。

房東被熊叼走了，我們再也不用交錢了。

剛入行那幾天窮得響叮當，公司成員不超過倆，上司白手起家資金全貢獻給組織，自己一分不剩，靠着我倒貼的工資勉強度日。

為了省錢，我們決定外出野外覓食。

北風飄飄，我砸冰抛魚餌，上司縮帳篷裡捧着保溫杯喊加油，末了他吃得最多。

上山碰運氣，棕熊沖我們嗷嗷叫，追了半個後山不肯停，我拉着上司死命跑，軍訓八百米都沒這麼拼，一轉頭，上司懷裡多了隻毛茸茸的小團子和我遙遙相望，黑黝黝的大眼和上司一樣寫滿了無辜。

遠處的熊還在嚎叫，我卻升起一股什麼的無所謂了的麻木心态。

……狗男人，死了算了。

面無表情的接上不小心脫臼的左臂，我快準狠的丢掉那隻小團子，一把抓住不在狀态的青年的手腕飛一般的逃跑。

夜色茫茫，白雪飄飄，我想起了無疾而終的初戀，想起了不屈不撓的好友，想起了床底下的一沓初戀澀圖……

望了一眼上司隐藏大半的黑發，一股心酸湧上。

……啊，初戀的頭發也是這麼黑，這麼柔順，摸起來滑滑的，還有點纏人，像隻可愛的大狗狗。

上司有些遺憾的回望了一眼森林，似乎在回味什麼，回首注意到近乎灼熱的視線，短暫的停駐後，目光又消失在皚皚白雪中。

别看了，人家早跟它媽走了，有本事你自己造個孩子，搶别人的算什麼本事。

我不屑一顧，轉眼又冒起苦澀泡泡。

啊……初戀跟黑心上司不一樣，初戀很喜歡小動物，也很賢惠，他會用青蛙卵煮醒酒湯，雖然沒嘗過，但味道一定很好。

想着初戀的百般好，可能是人類共同的得不到犯賤本質，我突然有點後悔，後悔沒能接受初戀的黑醋可樂，後悔沒能接受初戀的醬油拿鐵……

我很努力的喝了，跑操場噸噸下肚，喝一次吐一次，實在沒辦法高高興興的跟初戀說我可以跟你喝到一醉方休。

初戀十分善解人意，秉持着職業操守，安慰我不必失落，這份心意足以匹敵大多數人，就憑這份執着，他認同我是他引以為傲的學生。

忘說了，我的初戀，是我的軍校教官兼老師……

這份純真讓我的肮髒心思無處遁藏，放太陽下灼燒掙紮。

冰冷的夜裡，隻有初戀的澀圖能給我一絲溫暖，每一次端詳被好友譽為外星人超前藝術的畫作，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她不能理解我對初戀的一腔愛意。

明明畫得很好呀！這圓溜溜的腦袋！這大眼睛！這小嘴巴！這靈活的四肢！多好看！

她就是嫉妒我初戀長得好看！

呵，這麼帥氣的畫作可不能被上司看見，他會羨慕初戀的八塊腹肌的！

啊……對，初戀還有八塊腹肌，那身材可遇不可求，大熱天趴辦公室偷窺的一片，我仗着寫檢讨的功夫光明正大欣賞，最後失血過多送進醫務室，被好友嘲笑了一星期。

一道聲音倏地響起打斷回憶，我如夢初醒。

“我餓了。”

身體忽然被向前扯了一下。

近乎得寸進尺的掠奪别人手心的熱量溫暖自己，上司看着我的眼睛無比理所當然的說出這句話。

我：“……”

初戀的代餐濾鏡一下子碎了，我如鲠在喉，就算都是黑發美少年，這朵黑蓮花也不是我心裡的白月光。

翻遍全身上下的口袋，我掏出一顆隔壁熊孩子送的糖遞給他。

糖果和大人似乎很不符，和冷漠疏離的上司更不符。

上司猶豫一下，很快饑餓感席卷而來，選擇了吃下。

“咳咳——”吃下糖果的上司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不一會雙眼泛起朦胧的水光，看起來充滿了無害。

“抱歉，忘了說，那是芥末味的。”

下一秒，我感到雙頰被冰塊似的東西捏住，冰涼的東西滑入口腔，砰的捏碎崩裂，使得全身上下戰栗起來。

！！！

推開他後退到樹下彎腰捂住嘴，我不停地幹嘔消化口腔彌漫開來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