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随着管家的步伐,穿過一道道雕梁畫棟的門廊,
府内主院,位于府邸的核心位置,布局精巧,景緻宜人,走近,一陣淡雅隐約的琴音交織而來。
“郡主,陛下來了。”
管家敲了敲門,側身替我推開推開門扉,隻見室内布置得雅緻而不失莊重,書架上擺滿了各類典籍,案幾上則鋪展着宣紙,旁邊是兩架古樸的琴。
一縷淡雅的檀香袅袅升起,與窗外偶爾飄進的竹葉清香交織在一起。
許嬌矜身着一襲淡雅的素色長裙,發髻輕挽,幾縷碎發随風輕輕拂過她白皙的面頰,為她平添了幾分溫婉與書卷氣。
她端坐于一張雕花古木琴前,琴面泛着溫潤的光澤,仿佛能映照出她專注而溫柔的眼神。
我很少看到她有這種表情。
如果問我,許嬌矜是什麼樣子的,我應該會用“英姿飒爽”這個詞,她并不溫婉,也不柔弱,很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策馬揚鞭,彎弓射箭,哪怕是從政之上也是手段非凡。
沒想到許嬌矜也會對着誰露出這種,一看就陷入愛河的表情,果然,愛的人不自知,旁人卻一眼就能看明白。
在她對面,是一個帶着半邊銀色面具的前朝的舊人。
也是廢明帝當年的爪牙之士,說起來此人與江知鶴還有幾分淵源,江知鶴是此人一手提拔上來的,又薦給廢明帝,這才讓江知鶴一步登天。
此人正是廢明帝身邊的大太監,殷陸。
我從前沒有見過殷陸,傳聞明德殿遇火,殷陸沖進火裡救了當時的廢明帝,這才有了後來權勢滔天的殷大監,因此殷陸被燒壞了半張臉,如今一看,傳聞似乎不假。
殷陸身上最為引人注目的,莫過于他佩戴的那半邊銀色狐狸面具,這面具雕琢精細,銀輝流轉,但仔細觀察,其邊緣隐約可見斑駁的燒傷痕迹,不難猜測,面具下的容貌大抵是毀了。
而未被面具遮掩的另半邊臉龐,卻是面容姣好,歲月似乎對他格外寬容,即便是跨過了三十歲的門檻,也未能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的五官輪廓清晰,線條流暢,陰郁秀氣的眉眼間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感,好似笑面虎。
廢明帝因失守中京而逃命之前,殷陸入獄走了一遭,許嬌矜人都帶着金吾衛去看營了,還連夜給我寫信,要我沖破城門的時候,把殷陸從牢裡面偷偷救出來。
當年許嬌矜差點被匈奴娶了,也是這位權勢非凡的殷陸,硬生生把這事給攪黃了。
他們也是前塵往事,頗有緣分。
如今在所有人眼裡,當年的大太監殷陸都已經死在牢裡了,而事實上,殷陸卻在許嬌矜的郡主府過得好好的。
他們看見我來了,許嬌矜看了殷陸一眼,殷陸朝我行了個禮,就起身去簾子後面,從側門出去了。
“參見陛下。”許嬌矜輕移蓮步,至我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标準的宮廷禮節,動作流暢而優雅。
我微微擡手,目光溫和地落在她身上,輕聲道:“免禮。”
随後,我自行尋了個舒适的座位坐下。
許嬌矜見狀,輕輕一笑,搖動手邊精緻的鈴铛,清脆悅耳的聲音瞬間在殿内回蕩開來,随着鈴铛聲的落下,殿外等候的侍女們仿佛得到了指令,一個個魚貫而入,步伐輕盈而有序。
她們身着統一的侍女服飾,色彩淡雅,動作整齊劃一,手中托着各式精美的甜點和茶具,逐一擺放在案幾之上,每一件器皿都雕刻着繁複的圖案,彰顯着皇家的尊貴與奢華。
甜點的香氣與茶水的熱氣交織在一起,彌漫在整個屋子之中。
我最近其實沒什麼胃口。
“陛下聖恩已下,臣感激不盡,定然不負陛下信任。”許嬌矜開口。
“朕此來,便是為了此事,想必表姐已然知曉,今日上朝,中書令丘元保參了司禮監掌印一本,參的是私造軍火的罪名。”我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丘元保親自上場,可真少見,”許嬌矜斂眸笑了笑,狀似無意地說,
“宮裡宮外都知道,前腳陛下與江督決裂,此時陛下想來是在氣頭上,丘元保可真會挑時候,身為臣子,不替陛下解憂,反倒讓陛下更不快了。”
我扶額,擡手止住了許嬌矜的話頭,“不必如此試探朕,朕不是為了私事來的,此來是講公事的。”
“臣談的便是公事啊。”許嬌矜擡眸。
“這案子交給你,”我看着許嬌矜,“朕隻想要一個真相,你盡管放手去查,旁人攔不得你,這事辦好了,時機成熟之後,朕許你去北境稱王。”
我反手就給許嬌矜畫了個大餅。
許嬌矜很顯然不是很吃餅,她無所謂地笑着說,“陛下有何憂慮,臣定當盡心竭力,不敢懈怠。”
許嬌矜不吃我畫的餅,我頓了頓,道,“辦案歸辦案,隻是,需得少動刑罰。”
想了想,好像也不能這麼說,我補充了一下,“江知鶴……身子骨弱,别對他動用審訊的那些個手段。”
真不是我雙标,江知鶴的身體真的很不好,這不是段日子聽說又病了,更何況許嬌矜的手段狠起來那可了不得,我總得囑咐兩句。
聞言,許嬌矜不知道誤會了什麼,好似心領神會道,“臣謹遵聖旨。”
我一聽她的語氣,我就知道許嬌矜肯定誤會了什麼,我頭疼地說:“也不可徇私。”
許嬌矜笑道:“陛下不必擔心,臣隻負責查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罷了。”
她的話術滑得跟泥鳅一樣,我更覺得無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