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沐白皺眉：“是嗎？我戴氏一族也沒沒落啊，霍家……是這些年新興起的大家族嗎？竹清，你有印象嗎？”

朱竹清閉眼：“你現在都是神了，還有必要操心家族那些事嗎？是興是敗，就算你在神界急得跳腳，也和你沒關系。”

戴沐白：“啊呀！我這不是随便聊聊嘛……”

“戰神、速度之神，”生命女神柔聲開口，“這位霍雨浩，我雖然不清楚他與你們，與海神之間有多少淵源，但我能看出，他的生命之線與望川台上那株命樹是相連的。”

“什麼？”小舞不解，“一個人的命和一棵樹相連？”

“奇怪但也不奇怪，命數多年不曾有命簿落下，這幾年落下三張，其中更有兩張都寫着‘霍’字。霍，象聲指鳥急飛的聲音，而從雨之意，又有迅疾之意。此外，又與‘禍亂’之‘禍’同音，如今看來似是又指向這位。命，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生命女神慢慢道來，“我想，神界之禍，因他而起，也因他而息吧。”

小舞眼神一冷，站起身對生命女神道：“生命女神，如今神界衆神晃晃，有些話，亂說不得。”

“哼。”毀滅之神冷哼，恐怖的毀滅氣息向小舞鋪面而去。

戰神等人紛紛起身，衆神氣息湧動，與毀滅氣息抗衡。

“哎哎哎！”情緒之神慌裡忙張開口，“開會呢，開會呢，大家各抒己見，求同存異，打不得！打不得！”

生命女神起身，做了歉禮：“我并無他意。但我既為生命女神，也是衆神中，唯一能窺見一二命運之息的神，我能感受到，霍雨浩他的命不僅僅與命樹相通，更與整個神界相通，我能感受到……”

生命女神的眼神變得迷茫空洞，好似在無法為旁人窺見的虛空中，看到了什麼，她伸出手，手指好似在琴弦上滑動，指向遠方：“他的生命之線與那裡也是相連的。”

“那裡？”衆神順着她的指引看去，神識穿過宮殿的牆壁，看向那個方向，那是……

“生命之森？”邪惡之神問。

生命女神看了毀滅之神一眼，搖了搖頭：“那也是……命運之森，是命運之輪歸于天地的地方。”

“生命與毀滅是神界最古老的神，連已經歸于天地的那位修羅神，也與我們兩個小了些年歲。生命與毀滅之前，是龍神與鳳凰神，祂們之前，還有創世，這些是你們知道的。但你們知道嗎，創世神是遠古的開始，龍神與鳳凰神是近古的開始，這其間還有不曾留下任何記載的上古。”

“海神博學而聰穎，沒有任何正史記載，他卻從浩如煙海的典籍與古本中，從談天侃地、不着邊際的野史中，拼湊出了半個上古。他曾來詢問過我，但我不曾告訴他，因為那是一段我也不曾見過，隻是聽聞過的曆史，是一段神祇不斷誕生又不斷消亡的曆史。神祇、神、人、神祇，我不知從何說起，也說不出，但就在剛剛，在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運之息的時候，我知道……我該說了。”

“混沌孕育天地與創世，創世歸位而成自然。自然之木亦是天地木，紮根深淵，連貫天地，身處自然。

“諸神生于深淵，生靈誕，為造物之神；生靈生，為生命之神；生靈靈，為命運之神、冥府之神、天使之神。

“冥府之神誕生後，隻看了一眼天地，便又沉入深淵，化為冥界與地獄，世間沒有生死輪回，深淵漸漸枯竭，怨海漸漸出現。怨海孕育羅刹與修羅，兩神挑起神戰，天使之神堕落，命運之神入輪回。

“神戰中歸于天地的神祇哺育了神，神又殺了神祇，有生無死，輪回堕落，天地混亂，獸與人生于混亂。而輪輪回回中，命運因天使而死，規則因命運而生。規則生，冥界與地獄下沉，死神誕生，天地自然，有生有死，命運無常有常。

“諸神黃昏，天地無神。但鳳凰與龍食天地木，受最後一絲混沌之力而再次成神。人飲深淵，亦是受到最後一絲混沌之力而再次成神，被我們稱為創世父神。”

“創世父神隕落，力量化為兩股相生相斥之力，生命與毀滅，于是便有了生命女神和毀滅之神。而這些，是天地間最後一位神祇告訴我們的。”

“而這最後一位神祇是死神。衆神祇歸于天地自然，而死神卻是唯一死去的神祇，也是唯一活着的神祇。這聽起來很奇怪，我也不懂，我隻能這樣告訴你們，卻也無法解釋，甚至無法向你們描述，那樣的生，和那樣的死。我一直以為，生死、生死，無生便無死，有生才有死。但祂卻說，生可以無死，死亦可以無生。便如命運……”

“因果因果，無因便無果，有因才有果。”小舞喃語。

命運女神聽到了，笑着搖頭：“我也是這般說的。但那時，死神搖了搖頭，說，‘因即果，果即因，因而無果，果而無因。世間所有的初見都是久别重逢，命運會在起點等待追尋終點的人’。”

“前一句話，我還曾聽一個人，或者說一個神說過。”

“三哥？”神女猜測。

生命女神點頭：“死神說，命運歸于天地，天地生靈皆為命運，我隻不過是其中之一。我問祂，那為什麼隻有我能感受到命運之息呢。祂說，每個人、每個神都能力感受到命運之息，隻是有的人和神去感受了，比如我；而有的人和神沒有去感受。直到後來，海神與修羅神同時離開，新任海神、修羅神唐三出現了。”

“閑談時，我曾無意同他聊起生死與因果。他說，自己曾聽一個人說過，愛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為愛，所以覺得這個人處處好；因為覺得這個人處處好，所以愛。由此類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因的，因果因果，因即果，果即因，因而無果，果而無因。我笑他詭辯，他卻說，世界本無生死，生死在人心；世間本無因果，因果在人心。所謂命運，世間本沒有，不過是人心有。”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每個人、每個神心中都有命運，我去感受了，所以命運便出現了。”生命女神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毀滅愣了好久，問道：“你我自誕生，至如今，何止萬萬年，你想感受的命運，是什麼？為何我不知道？”

生命女神看向他：“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我總試圖去尋找一個理由。生命與毀滅相生相斥，可我總試圖去尋找相生之法。我執掌生命，卻不能和你孕育一個生命，我苦苦思索，不得解。情情愛愛，太小、太淺薄，我不知和誰說，也不知怎麼說。旁人總說你執掌毀滅之力，太過偏執。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我也是偏執的，生命與毀滅相生相斥，原來如此。”

毀滅伸出手，抱住了生命女神：“情情愛愛，很大，很深厚。我愛你不需要理由，你同我傾訴，也不需要理由。”

生命回抱住他，兩人靜靜地享受了片刻的相依，然後一起松開了手。

生命女神重新坐下，對小舞道：“曾經，命運因規則而死，規則因命運而生。霍雨浩神祭，唐三成神。如今命運出現了，如果霍雨浩是命運，那海神就一定是規則。這是命運也是規則。你明白嗎？”

“什麼意思，他們兩個隻能活一個？”鳳凰之神皺着眉問。

小舞呆滞了半晌，搖頭：“不，不對。你說，命運因規則而死，規則因命運而生，卻又說死神是唯一一位神祇了，那規則呢？”

生命女神輕輕歎息：“規則就命運，他殺死了命運，又創造了命運。又殺死命運，又創造命運。死神說，他一次次地輪回，曾見過一次次規則與命運，他們是神祇，卻也曾是神、是人、是獸，是某些世界裡的魔，是某些世界裡的仙、妖、鬼……規則殺死命運，又一次次痛苦，一次次創造命運。死神說，他甯願自己不是神祇，或者重新變成曾經渾渾噩噩的堕天使之神，好過清醒地看着自己所愛一次次因自己死亡。”

“相愛，為何要殺死自己的愛人？”鳳凰之神不理解，“我隻恨自己沒能愛人相伴，如何舍得她因我而死？”

生命女神看向鳳凰之神，目光依舊柔和：“可她還是因你而死，不是嗎？也許，那并不是一個正确的因，但你認定了‘愛人死亡’這個果，是‘你不夠努力’這個因的果，否則鳳凰之神你又為何會苦修多年，以二級神之名，足以匹敵一級神。”

“規則也是如此，因為他或者不因為他，他隻會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自己的愛人。去感受命運，才能感受到命運，命運在人心，因果在人心，現在，你們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