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的人總是格外脆弱，連痛感都比往常更敏銳。
霍雨浩回來的時候，後面跟着王冬和沈懷瑜，三個人手上都拎了食盒。
不大的營帳裡，唐三一個人占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的空間盤腿坐着三個人。
三個食盒打開，一個又一個菜盤子被端了出來。
十六個盤子，兩個小砂鍋，是八菜一湯，還有四碗熱氣騰騰的米飯。
“這菜，不像是大鍋飯做出來的啊。”唐三好奇地問。
王冬點頭，“懷瑜弄得，借了他們的柴火和菜。”
菜剛擺好，營帳被打開，橘子拿着一個食盒進來了。
橘子看着四個人齊齊轉過頭看向自己，又看了看小桌子上、還有因為擺不下放在地上的湯菜，有些沉默。
“呃……”霍雨浩結巴了一下，“這些确實不夠我們四個吃，麻煩你又送了些過來。”
橘子神色有些疲倦，她眨眨眼，應了一聲，“嗯。再加八菜一湯，應該夠了。”
橘子站着，半彎着腰，沉默地看着他們接過食盒，擺好飯菜，然後平靜地道：“趁熱吃飯吧，涼了就不好了。天色不早了，明天我再來看你、你們。軍方高層想來感謝你們的，考慮到你們的身份，我替你們拒絕了，免得麻煩。”
霍雨浩點頭，“麻煩你了。但我這次出手，隻是為了還你和珂珂的人情。我的朋友們出手，也隻是為了幫我。和日月帝國沒有關系。”
橘子：“嗯，我知道。你們吃飯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向霍雨浩勉強一笑，心事重重地轉身而去。
唐三趴在枕頭上，動作别扭地看着被掀開又放下的營帳門，想着橘子離開時落寞的表情，心中很郁悶。
“啧。”王冬咂了咂嘴，“雨浩，這個橘子學姐是喜歡你吧？”
霍雨浩遲疑了一下，“可能，大概，也許……”
王冬撇嘴笑了笑，“不用這麼不确定。她那個眼神、那個表情，一看就對你情根深種了。”
霍雨浩有些尴尬，一轉頭對上唐三的眼睛，莫名其妙地覺得他的眼神中有些幽怨。
“吃飯吃飯，盡說些有的沒的。我和橘子什麼關系也沒有，我還欠她兩個人情，就還債的關系而已。”
四個人開始吃飯。
吃着吃着，唐三的筷子突然就停了。
“怎麼了？”霍雨浩一直專注着唐三，立刻問。
唐三沒有回，筷子換了個方向，嘗了嘗，頓了一下，又換了一個方向，嘗了一口再次頓了一下……
“怎、怎麼了？”霍雨浩有些擔心地問。
唐三心緒有些躁動，他放下筷子，笑着說：“八道菜，三道酸，兩道甜，剩下的三道分别是苦辣鹹……她、很喜歡你。”
霍雨浩怔了幾秒，明白過來唐三在說什麼。
他嘗了嘗橘子帶來的八道菜，果然如唐三所說。
“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鹹……”霍雨浩嗫嚅道，“我明白她的心意，但我沒有辦法回應。明天一早，我會好好和她談談的。”
說完，他低下頭，端起碗吃了起來。
***
一夜無話。
清晨，遠處東方的魚肚白消失在天際。
霍雨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向不遠處的橘子走去。
“怎麼說？”王冬抱着胳膊站在唐三身邊，問道。
唐三睨了他一眼，“你怎麼說？你不是喜歡他嗎？”
王冬皺着眉頭，糾結了一會兒，輕聲道：“其實吧……我之前的确是很喜歡雨浩。但這兩年吧，我和他沒怎麼碰面以後，我發現我一開始會格外想他，但後來慢慢的，想雨浩的程度和想沈懷瑜、還有你的程度是一樣的。”
“夢紅塵……”他撓了撓後腦勺的頭發，“她不是好像有些喜歡我嗎？我拒絕了幾次以後發現，我不會在拒絕她的時候想起雨浩。我隻會覺得很困擾，困擾怎麼在盡量不傷害這個女孩子的同時，拒絕她的心意，而不是害怕如果雨浩知道了這件事怎麼辦，又或是我要怎麼和雨浩表達我的心意。”
唐三：“……所以，其實你還是誤會了自己的心意。”
王冬：“是。可能，是因為他是我離開家後第一個有接觸的人吧……”
唐三松了一口氣，“想通了就好。”
王冬點頭，“你呢？”
唐三：“……”
王冬哼了一聲，“沉默就是默認，不用瞞着我了。我老早之前就覺得你們不對勁了，哪有兄弟之間是你們這個相處法的。”
唐三：“……雨浩，就和你之前一樣，比較依賴我。”
“那你呢？”王冬直言，“你總不至于分不清依賴和喜歡吧？”
唐三：“……”
“是，我喜歡他。”唐三輕聲回道，語氣很堅定。
“那我祝你好遠。”王冬看着走過來的霍雨浩，有些幸災樂禍，“雨浩嘛，衆所周知的木頭……”
“哥，你的傷勢怎麼樣？”霍雨浩問。
唐三笑着說：“說了一兩天就好了，你還不信。你看我，這不已經可以起身了？”
霍雨浩：“行吧，是我之前太弱了。那你要再休息休息嘛？”
王冬：“算了吧。你不尴尬嗎？而且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方。”
唐三點頭：“可以。我一會兒去打聲招呼，我們就離開吧。”
“懷瑜，你呢？”霍雨浩問。
沈·沒有存在感·懷·真蘑菇·瑜點了點頭，“我都可以。”
早飯是珂珂送來的。
相比于昨晚的豐盛，這頓早飯就顯得簡陋了一些——饅頭、鹹菜、醬肉、米粥。
不過雖然簡單，但卻量足。
“軍營中就隻能找到這些了。”珂珂有些歉然地說道。
霍雨浩笑着搖頭，“誇張了。我們也不是什麼養尊處優的貴族，能吃飽就好了。”
一邊說着，他拿起一個足有巴掌大的饅頭就吃了起來。
不是貴族，但從小養尊處優的王大少爺撇了撇嘴，拿起一個大饅頭啃了起來。
沈懷瑜捧着饅頭小口小口地啃着，神色很滿足。
唐三不必說，他這個年紀，基本上什麼都吃食都嘗試過。
珂珂坐在一旁，她似乎已經吃過早飯了，并沒有動手，但也沒有離去。
很快，一頓早飯在風卷殘雲中結束。
唐三擦了擦嘴，對珂珂道：“你好，我們的傷勢已無大礙，又還有事要辦，就不再多待了。橘子姑娘現在方便麼，我們想要同她辭行。”
珂珂眉頭微皺，看向霍雨浩：“你剛剛不是和她談過了嗎？沒有提這件事？”
霍雨浩搖了搖頭，“剛剛還沒有商量好這件事。”
珂珂歎了口氣，“雨浩，不用和她說了，她很忙。”
霍雨浩表情一滞，了然地點了點頭，“好的。抱歉。”
珂珂盯着他，掙紮了一下，站起身，“雨浩，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些話對你說。”
霍雨浩猶豫地看向唐三。
“去吧。”唐三淡然道。
霍雨浩這才站起身，跟着珂珂走了出去。
出了帳篷，珂珂卻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延着軍營走出數十米後才停下來。
“怎麼了，珂珂？你有什麼事？”霍雨浩問道。
珂珂搖了搖頭，“對不起，雨浩。你們救了我們，本來我們應該更好地回報你們才是。但是……橘子的情緒有些不穩定。我來送早飯前，她找到了我，說剛剛和你談話的時候忘了，讓我幫她轉達她的謝意。要讓我在你要走的時候，送送你，她就不見你了。”
“嗯。”霍雨浩點頭，“我明白。也麻煩你幫我轉告她，保重。”
“就這些？”珂珂目光中帶着幾分怪異的看着霍雨浩。
霍雨浩苦笑道：“還能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