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羅大陸,神界,望川台】
仙署淹清景,雪華松桂陰。
望川台上雲霧如江河奔湧,遠處瓊樓玉宇甚是巍峨,天邊日華普照,柔和的光暈叫一切都顯得虛幻。
忽的,一聲鶴唳自遠處傳來。隻見那仙鶴振翅直沖雲霄,繼而俯沖而下,優雅地落在了望川台上的菩提樹下,那帶起的勁風擾得一樹紅綢獵獵作響,更有一段綢子飄飄落下,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接住了。
那手的主人靜靜地伫立在雲霧之間、伫立在望川台上,眺望着無盡的遠方。
他一襲華貴的絨藍色長袍,上有暗紋似水波蕩漾。那人未加冠,更未束發,雲山藍色的長發如瀑,長及足踝,若非他身形偉岸,肩背寬闊,僅從後面看去,倒像個女子。
此人眉目如畫,五官俊朗,瞧着也才二十多,但一雙眼眸卻深邃迷人。他的眼瞳是黑色的,極深的黑色,好似山中一深淵,深不見底,但很清明,帶着久經世事的通透。偶爾漫出一道紫意,猶如刹那芳華、生死瞬間。
“哎——”男子垂眸看了一眼紅綢,輕輕地歎息一聲,眉宇間多了一絲淡淡的憂傷,雙目微合,似乎在感悟着天地至理。
“三哥。”身穿粉色長裙的女子從虛幻中跨出,輕輕的喚道。她來到了那藍衣男子身邊,自然而溫柔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仿佛已經做過千百次。這女子容貌絕美精緻,膚色白皙,長裙腰身處盈盈一握,勾勒出她完美動人的身材。
她盈盈地笑着,輕輕地将頭靠在男子的肩膀上,但那男子卻肩膀微微後撤,小心地避開了。
女子眉頭微蹙,絕美的容顔上露出一抹教人止不住憐愛的憂郁與哀傷,“哥——”
男子與她靜靜地對視了片刻,最後動作極輕地拍了拍女子的肩頭,“小舞,若你還是放不下,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原本的意思是,有這份感情在,我們連兄妹也做不得,但我沒有什麼親人,便自欺欺人地仍當你是我妹妹,是我自私了。”
小舞輕輕一眨眼,晶瑩的淚珠落下,“哥,凡間一萬年了,陪在你身邊這麼久的隻有我,你就沒有動過心嗎?”
“我隻當你是妹妹。”男子也有些懊惱,他這話說得實在有些做作,好似不負責任的渣男一般,但他确實隻拿小舞當妹妹。
小舞擡手擦了擦眼淚,“哥,你再我點時間。我們相互陪伴、相互扶持了這麼久,是我死活拽着你的手,得不到你的愛,又不願意離開,叫我們之間的感情變得這麼尴尬。但是,”她微微一笑,“唐三,你一直當我是你妹妹,寵着我護着我,這份親情在你眼裡根深蒂固。但我也不願意就這樣放棄我的愛情。這段時間神界也算太平,我打算出去轉轉,若我回來時,你已經心有所屬,我就隻當你的妹妹;若沒有,我們就再也不是兄妹了,我要追你。”
唐三有些無奈,卻也接受了,他是自私的,總想要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說不定,在小舞回來前,他找到喜歡的人了呢?
嗯……應該、大概、也許可以找得到吧……
“哥,你剛剛在幹嘛?”小舞很快緩和了心情,打算轉移話題。
唐三攥緊手中的紅綢,“我方才在看鬥羅大陸的情況。我當初因為善良與邪惡兩位神王的賭約不得不回歸神界主持大局,沒能處理好在鬥羅大陸一切事宜的交接。如今神界之中二十多年過去,鬥羅大陸萬年之後,唐門已然凋零。”
小舞沒好氣地道:“那兩個混蛋,就想着玩,真是太不負責了。他們找來的接班人之前的經曆也可憐,經驗有限,也沒辦法主持大局,不然你也不至于忙得天昏地暗。”
唐三道:“高處不勝寒,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責任要擔,神也不是天生的啊,都有自己的向往與追求。鬥羅大陸曆萬年變遷,地殼碰撞、戰争紛亂,如今好不容易和平了卻也暗潮湧動。唐門的發展一直墨守成規,少有突破,跟不上時代也是理所當然。”
“我隻是,有些舍不得。”唐三難得的有些迷茫。
小舞也不知怎麼安慰他,隻好再次轉移話題,“哥,你手裡這是什麼?”
唐三将手中的紅綢給她。
“啊!”小舞的心一顫,“這是命簿!怎麼會掉下來?”
她急忙忙地展開紅綢,隻見上面金線浮動,顯出一個字——霍!
“霍,指鳥急飛的聲音,從雨之意,又有迅疾之意。”唐三道,“此外,‘霍’在有些年代也指霍亂。”
小舞都吸一口涼氣,“哥,你的意思是,神界有災,很快就來了?”
唐三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不是神界,是鬥羅大陸也說不定,這塊紅綢是我方才在看鬥羅大陸時落下來的。又或者是說一個姓霍的人。”
小舞死死盯着紅綢,止不住地擔心。盯得久了,她的眼睛有些酸,一滴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那紅綢上的“霍”字上頭竟被她瞧出一個隐隐綽綽的“唐”字。
正在這時,她又聽到唐三的聲音,“我到底是神界執法者,不能過多地去探求,甚至幹涉一個位面的發展和變化。不過,今日鬥羅大陸氣運湧動,似有新星應運而生,而且他的命線與我唐門糾纏,又有扶搖而上之态,我試圖去推演他的命運,但也迷霧重重。或許,這個‘霍’字對應的是他也說不準。希望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前進吧。”
“說起來,舞桐那丫頭呢?不管怎樣,鬥羅大陸的安甯注定持續不了多久,叫她趁早打消了下去玩的念頭。”唐三道。
小舞一個機靈回過神來,“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回頭見了她一定好好和她說。”
“那丫頭和你一樣,皮得很!”
“哼,我明明是照着你的樣子塑造得她的骨肉,精血也是你的。我隻不過給了她一滴眼淚和一絲氣息而已,怎麼就像我了,明明像你才對!”
兩人款款離開望川台,聲音也漸漸遠去。
“不管怎樣,你是她媽,你自己好好管管!”
“可惡!按血脈,你是她爸,我啥也不是;按輩分,我是她媽,你是她舅。怎麼就我自己管了?”
“那丫頭不認我,我也沒辦法。我還有事要去一趟生命之森找生命女神商議,你去找找那丫頭吧,免得之後出事!”
“啊啊啊啊——可惡!”
望川台下,流雲似火,一個小腦袋悄悄探出,看上去十一、二歲的樣子,是個女孩子,模樣漂亮得不像話,和唐三像了七分,隻是線條柔和的多,眼睛更像小舞一些。
“哼,不然我去玩,我偏要去!”小女孩撇着小嘴,她一邊說着,嬌小的身軀悄悄在雲霧中隐沒不見。
【異世,巴蜀,唐門】
登山撥去幾重雲,巴蜀蒼茫此界分。
巴蜀,其中巴于周秦之世,東至魚複,西至僰道,北接漢中,南及黔涪;而蜀地東接于巴,南接于越,北與秦分,西奄峨嶓。其間風景秀麗峻峭,有天府之國的美譽。
巍巍唐門,正是屹立于此。
青山巍然,雲如水般環山流動,其間點綴着一大片古樸厚重的建築,正是唐門本宗所在地——唐家堡。
這日,烏金偏西,已是申時三刻。一青年倚窗而坐,一襲天水碧色的長衫,像個讀書人,隻在衣衫胸口繡着個鐵畫銀鈎的“唐”字,象征着此人正是唐門中人。
他極目遠眺,在半山腰——唐門外門域内靠近内門域的一處,一顆高大郁蔥的合歡樹頂天立地,花開了滿樹。那樹陰極大,倒是個乘涼的好去處。
隻是……
“倒是有半旬沒見他成蔭納涼,順帶着澆澆樹了……”青年看了許久,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