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上次夢到這片草原,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今井元岚連根拔起一叢生機勃勃的草,朝天空一揚,卻沒料到草根牽連的泥土撒了他一頭。他在心裡歎了口氣,甩了甩頭發上的土。
他無心去同情自己的遭遇,反正這是夢裡。
總是被火焰焚燒的世界難得在他的夢裡天朗氣清。柔風拂過臉頰,舒服地像在初夏時節,如親人的小鳥一樣虛停在他肩頭的火花也不再劇烈搖晃。
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探探溫度,不料直接把火花戳了個對穿。
哎。
“看來,讓你離開我留在熊本不是很好的選擇。”他無奈地笑了笑,接着說道,“不過,我還以為我會死在那個非人的家夥手裡。不是妖怪,但是沒有人類氣息的……人形存在,很神奇。”
小火花晃了晃。
“當時身邊有個師父是‘世界第一幻術師’的少年,不然,我一定會死鑽牛角尖,最後落得亡于他鄉的悲慘下場。”
論毒舌的程度,弗蘭是他認識的所有人中的最強,沒有之一。
條野?條野隻是在受不了的時候才會格外充滿敵意地去吐槽别人。
1.
睡了不知道多久。
睜開眼的時候,今井元岚打心眼裡感到高興。
完好無損的時透坐在他身邊,等着他清醒。仿佛時光倒流,他回到了在鬼殺隊總部醒來的那一天。時透也是這麼出現在他眼前,連那抹平靜的神态都差不多,看起來沒有和人動過手的樣子。
“……早上好?我又睡了多久。”
“還好,一天一夜。”
和室的門“唰”的一聲被拉開,不知為何換上一身日式浴衣的斯庫瓦羅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今井元岚動作緩慢地撐着地闆坐起身,斯庫瓦羅苦大仇深的表情讓他感覺很好笑,“雖然我不介意你穿這身浴衣,但你的瓦利亞制服呢?”
“啧,被妖怪抓壞了。”
難道他敗在妖怪手裡了嗎?不可能,這還不是失敗!
哦。
今井元岚心裡才沒有笑。斯庫瓦羅沒有挑戰同樣身為劍士的時透,原來是妖怪們吸引了火力……貓咪老師的本體确實可以輕易做到威懾人類。
“那麼,現在你認為‘妖怪’是種怎麼樣的存在。”
他把同樣的問題也留給時透。
現在,他需要點時間把自己打理幹淨——把他連人帶晴本體丢進卧房裡的人隻會是斯庫瓦羅。
難道他要指望公務繁忙的作戰隊長大人照顧一個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的人?沒有把他丢在庭院裡自生自滅,他已經很滿意了。他再怎麼說都是經驗豐富的成年人,就算穿着沾血的衣服睡一天一夜,正好能證明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傷員。
滲血的紋路已經止了血,但從舊衣服裡依舊透出一股難聞的鐵鏽味。
關上浴室的門,他考慮了一陣,最後在水汽氤氲中躺進蓄好溫水的池中。
他應該提前寫一份遺囑,以備不時之需。
——————
四方桌,三個人,其中兩人是幫助新田宅主人寫遺囑的參謀以及見證人。
斯庫瓦羅和時透無一郎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今井元岚兩側。
聽到今井要寫份遺囑,時透無一郎有些佩服今井的驚人之舉,“是要寫在紙上?你……真的要寫‘遺囑’?”
“嗯。不過,我覺得更像是一份‘planB’。”
同樣換了一身浴衣的人把紙筆找出來,擺在桌上。寫在紙上之後有人懷疑這份遺囑的真僞,拿去鑒定筆迹便知真假。
斯庫瓦羅沒明白這個人怎麼突然要寫遺囑這種沒什麼用的東西。但筆在今井自己手上,這人想幹嘛就幹嘛。
“你要寫什麼内容?”
他不知道。所以才需要聽熟人的建議。
2.
想到這人每次聯系他都沒好事,條野采菊不報什麼希望地接起電話。
“又有什麼……”
他的話戛然而止。
對面按了免提,于是,他同時聽到了好幾道聲音。其中一道嗓門很大卻難掩沙啞的男聲他好像在哪裡聽過。
“研究所當然要歸瓦利亞!幹脆當瓦利亞在東京的據點好了。”就地取材,而且有非常抗壓的試驗場!隻需要改個名頭。
“但是,你們手裡沒多少研究人員吧。”就算把研究所留給瓦利亞,也起不到“研究”的作用,今井元岚反對這個決定。
時透無一郎在兩個吵得很歡的大人面前艱難插了一嘴,“今井,我覺得,研究所應該重新交給你的哥哥管理……電話接通了哦。”
耳邊冒出這麼一串串吵吵鬧鬧的聲音,條野采菊無異于站在通往地獄的大門口。但他也想起自己曾經在研究所遇到過那個外國人——正是在不堪回憶的那天。
一個沒有心髒的人類,他無論如何都會記住的。
又是幾下手機被磕碰的響動,今井終于如願照例對他“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
“中午好,條野,我想打聽一件事。”
今井元岚執筆把寫下的幾條計劃通通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