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提到就好,晴會知道他的意思。
他沒追問昨天他非正常入睡後發生了什麼。他傾向于晴用他的身體和六道骸打了一架,他習慣性将異能力作用于自己的習慣好像再一次救了他,不然他懷疑會做被人狠狠揍一頓的夢。
“岚大人,你要回國了嗎?”
“等秋季學期結束就回去,聖誕節前後。”
再給他一點時間,很快了。
“回去之後,就不會再離開了嗎?”
“……沒有迫不得已的事,我也不可能随便離開東京吧。”
但有一點很奇怪,從意大利回來之後,條野再也聯系不到了。電話不接,顯示關機,郵件不回,雖然以前也沒回過。
出現了,這種他非常熟悉的失聯感。是懶得理人所以不回信息還是陷入危險失去聯系,其實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也常常失聯,但那是工作需要……好吧,他們的工作條件很相似,就連失聯原因都共用。
2.
倫敦的冬天稍微有點難熬。
天氣不好的時候會刮寒風,然後伴以陰雨天。但萬幸的是,學期後半程,他的時間全部被學業占滿,圖書館,家裡書房,講座廳,成為他最常呆的地方,少了很多與冷風抗擊的機會。
哪怕又一次在家裡見到不請自來的六道骸,他隻是灌了一杯咖啡,之後繼續忍受外文文獻的折磨。
他們不會明白的,一個沒有未來記憶的人面對他們會覺得他們都是自來熟。雖然他不讨厭這份作為意外之喜的情誼,因為有好消息——他們的交流不會冷場。
壞消息是,他很難共情幻術師。
“你……是個特别的人。”他給出個中肯的評價。
而能成為六道骸的朋友外加名義上的上司,沢田的實力一定深不可測。
能看懂一門語言是好事。他得看外文原版文獻,主課教授并不建議他看日文版,并且認為他在畢業前應該學會德語。拉塞爾教授眉飛色舞地對他講述自己求學時在德國留學的精彩生活,卻對其背後的艱辛閉口不談。
最後推薦他去自己的母校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我在學業之外還有工作,教授,恐怕沒時間去追求更高的學術水平。”
“哦,這個我當然知道。”
拉塞爾教授把修改過的論文交給他,用卷成紙筒的廢稿敲在他肩上,像講悄悄話一樣湊近,保證能聽到這些話的人隻有他們兩個。
“你和‘那些家夥’打過交道,對嗎?”
“哪些家夥”?教授指的是誰。
對他裝聾作啞的反問态度不滿意,拉塞爾教授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我有位相識幾十年的摯友告訴過我,倫敦有個建立在公衆視野外的機構——他是其中的一員。你和年輕時的他一樣,我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你回到自己的學校不要再有這種無理由曠課的行徑了,除非有其他人願意為你無視校規的行為作出擔保。”
拉塞爾教授這次不客氣地把紙筒敲在他頭上。
他不敢回答,因為他在國内學校請假缺席的情況更瘋狂,“非常感謝,拉塞爾教授。您的摯友,如今在什麼地方?”
“他在鄉下買了一大片地,和他的夫人一起過養老生活。他年輕時工作賺了太多錢,雖然和你一樣會受傷,但所幸老了不必為生活發愁。我偶爾會去拜訪他們。也别忘了去見依蘭教授,她在你離開前要送你一份禮物。”
被論文折磨得焦頭爛額是每個學生的必經之路,他的課程出席率不是百分百——他承認這是他的問題,但教授們看在他的研究性論文每次都能按時提交并且主題足夠特别,實踐經驗也豐富的份上,對他每次提交的文章都很感興趣,所以學期末拿到的結果沒有難看到難以帶回國内交差。
和教授講寫論文的心路曆程并不容易。閱曆豐富的教授們似乎從他所寫的文章中察覺到了什麼,每次都會提出很尖銳的現實問題,稍有不慎就會暴露很多不可言說的東西。但過往思考的瞬間,他并不想當做無事發生,能借機将其記錄下來當然再好不過。
依蘭教授送給他的是一本書,“我聽說,你在市面上沒有買到這版。”
他在研究學術上的手段匮乏得很。一本比較小衆但對他完成明年的畢業論文有意想不到作用的書籍,他找了蠻久,自己分身乏術,便花錢雇人翻遍各大論壇甚至中古市場。即使找不到原版,也能參考各類譯本,内容沒有過大的差距,但如果能找到首次印刷的版本,象征作用大過實質作用。
“既然你一直在找它,”依蘭教授不解釋自己是如何得知他的行動的,隻是露出一個小得意的微笑,“收下吧。這本書,我家裡還有好幾本呢。”
……好幾本?
“這本書的作者是我讀博士時的老師的好友,所以我和同窗每個人都有好幾本。你真該學學怎麼向自己的老師合理地尋求幫助,而不是一個勁地自己解決全部問題,說不定解決的辦法比你想象中簡單。”
面對這份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反複道謝,自己确實完全沒想到“毒蛇七步之内必有解藥”這種事會以另一種形式出現。
“您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但能不能做得到就要另說了。
——————
倫敦的冬天留不住他,國外的生活不足以讓他放棄國内的任何東西。
估摸着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六道骸和弗蘭,他勸道,“以後,就不能再把這裡當你們在倫敦的據點了。”
兩個人一開始的目的絕對不是這個。但後來慢慢演變為把他的家當據點,這是笃定他不會做威脅彭格列和自身的事?
怎麼偏偏是幻術師在英國。但也幸好是幻術師,所以不必擔心鐘塔侍從的人哪天看到外國黑手黨成員從他家出入。在他忙得恨不得長出兩個腦子的日子裡,會出現他在書房挑燈夜讀研究文獻,而兩個人在一樓客廳對任務目标侃侃而談的怪象。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學期結束之後會回國。”難不成還要把門鎖撬開。彭格列在倫敦沒有安全的接頭據點?這種話他可不信。
“什麼時候。”
“我的回程定在了聖誕節那天。記得提醒你的隊長。”後半句是對弗蘭說的。他和斯庫瓦羅的“對決”被他定在了聖誕節兩天以後。
“我已經,半個月沒見到斯庫瓦羅隊長了……可能他在哪裡擱淺了吧。”
弗蘭着重強調了“半個月”。
“沒關系,他……他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