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陳舊的酒館裡,破碎的樂調咿呀淺唱,如纖細的磁線編織着、跳躍着。
吧台,依靠義肢站立的佐藤榨了杯番茄汁遞給她,高橋低着頭在收銀台昏暗的光線下專注于課業,安和和老闆說笑着走進來,見到她還招招手要跟她打招呼,濃妝豔抹的老闆一攬頭發,高跟鞋敲擊地闆,咚,咚,咚,咚……
川上葵眨了眨眼睛。
記憶裡下起了雨,噼裡,啪啦。隔着一層玻璃,暈染的血色裡傳來兩聲短促的槍聲。油門踩到底,道路上發生了爆炸,火光染紅了半邊天。死神拿着鐮刀追逐着,她倉惶地逃着。
不要死。
活下去。
川上葵低垂着眼睛。
人活着……
她有時也想像太宰治一樣感歎一下。
真的有意義嗎?
終于站到了這裡。
這是一處廢棄的骸塞,但是内部經過改造變得煥然一新。彩色玻璃組成的房屋極具藝術氣息,屋内燃着篝火,倒像個教堂。
川上葵看着房間内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數月前,他們曾有一面之緣。
在,那個雨夜。
潮濕的雨水驅使人們聚集在那一方小小的屋檐下,面館裡氤氲的食物的香氣讓一切都甯靜而質樸。
“澀澤龍彥。”川上葵念出這幾個字。
白衣白發的男人擡頭,他方才專注地就着火堆焚燒着什麼東西。
澀澤龍彥的視線并未停留太久,他低下頭,繼續他的焚燒。
紙币,支票,寶石……被他不斷投入篝火中。
那些令人趨之若鹜的東西,被他棄如敝屣。
像個驚世駭俗的瘋子。
耳畔傳來腳步聲,中原中也與太宰治也趕到了。川上葵想,速度還挺快。
作為主要戰力,中原中也向前踏上一步,擋在川上葵與太宰治身前。
“拿的到,拿不到,拿的到,拿不到……”澀澤龍彥一顆顆丢棄着寶石。
火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慘白,川上葵清楚地看見他躍動着火焰的紅色的眼睛。
“成立了組織也拿不到想要的嗎?”澀澤龍彥喃喃自語。
他究竟在找什麼?還是單純的瘋子的呓語。川上葵眯起眼睛。
“把我的同伴還給我。”中原中也的聲音低沉沙啞。
聲音裡透着一絲疲憊,但他還沒有放棄。
中原中也是一個執着的,重情的人,這一點從他加入港口黑手黨開始,川上葵就很清楚。
可他未必能得到想要的回答。
這場戰争裡死了太多人。
川上葵緘默着,曠日持久的戰争何時能結束呢?
澀澤龍彥将剩下的寶石全部投入火堆,再次擡起頭:“歡迎,無聊至極的客人們。”
他懶洋洋地說,像是出于形式主義的禮貌問候。
“反正你們拿不出我想要的東西,快死吧,像他們一樣。”他周身彌漫起淡淡的霧氣。
他發動異能了,三人想。
“你的同伴們都自殺了,無聊之人死了也是無聊。”澀澤龍彥輕蔑地垂眸。
自殺?
分明是死于澀澤龍彥的異能。
“混蛋。”中原中也喉嚨裡發出壓抑的憤怒。他站在前方,周身卻開始爆發巨大的能量,污濁的斑紋緩緩爬上了他的手臂與面孔,身邊的一切事物被巨大的能量激蕩着。
太宰抓住川上葵的手腕:“我們離開吧。”
骸塞為中心的地方,很快爆出巨大的火光,吞沒了周圍的建築。
橫濱的黑手黨曆史上造成傷亡最大,持續八十八天的龍頭戰争終于結束。
最後還是沒能抓住罪魁禍首澀澤龍彥。
太宰、中原因為這次龍頭戰争中的功勞都被提拔為幹部候補,川上葵作為酒館據點負責人未及時發現盤龍會異動是過,但後期為找出澀澤龍彥做出巨大貢獻,功勞卓著,于是接任太宰治成為首領遊擊隊的隊長。
不是作為誰的部下,不是在某個偏遠的據點,更不是潛伏的間諜,而是直屬首領的遊擊隊隊長,這個靠近港口黑手黨内部最高點的位置。
實在是擡舉她了。
川上葵不明白,為什麼森歐外會如此任命她,這個位置給的是心腹,能力和信任缺一不可,但她自認還不算森歐外的心腹。
她很好奇,森歐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