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好似新生一樣。
盤桓在橫濱這座城市上空的陰雲終于散去。
她來到辦公室,首領直屬遊擊隊隊長的辦公室,以前屬于太宰治,現在屬于她。
得到森先生的看重與提拔,甚至免去了之前的過錯,本該是春風得意的時刻,她卻總覺得失去了什麼,心底空落落的,眼前一片迷霧,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回來處。
川上葵站在陽台邊。
她突然很想見到一個人,她的前上司,引路人,太宰治,他會有答案嗎?
他一定會有答案。
可是,在沒有任務的時候找到他并非易事。
如同他的外号,他常常像幽靈一樣,習慣于隐沒在生活裡,他不會去探望受傷的下屬,也幾乎從不出席聚會和慶功宴。
川上葵摩挲着腕表,晃了晃神。
今晚森先生正準備辦一場慶功宴。
時間還很長,她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夾,打開,貴峰智江的名字赫然在列,她合上文件夾。
乘坐電梯到達大樓的最底層,地牢。
隔着鐵質的牢門,她搬了椅子坐在外面,将文件放在腿上,安靜地等待這個沉睡的黑色怪物蘇醒。
皮膚是黢黑的皺巴巴的,還有幾個惡心流膿的鼓泡,頭像鳄魚的頭,前肢短一些,指甲很長,後肢腿部肌肉非常發達,這一點有點像博物館裡的霸王龍,還有一條又長又粗的大尾巴。
她低着頭,文件夾裡的資料怎麼都對不上眼前這個怪物,如果沒有殘存的衣物碎片,如果沒有親眼看到,确實很難相信這是一位年輕優秀的藥品研究員。
怪物喉嚨裡發出嗡鳴聲,他要醒了。
他掀開沉重的眼皮,看清川上葵後,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直撞到地牢的屋頂,他懵了一瞬後,張開血盆大口舞着爪子撲向川上葵。
氣勢還是很駭人的。
川上葵仍然坐在椅子上,怪物整個貼在了鐵欄杆上,帶着一股惡臭的腥氣,爪子從縫隙裡伸了出來,尖尖的指甲距離川上葵的眼睛隻有十厘米。
一滴膿液從怪物的指甲尖端滑落,抵在川上葵腿上的文件夾上。
“嗒”。
川上葵歪了歪頭,将眼睛移到指甲側面,目光沿着指甲、手掌、手臂、身體一直送到怪物的眼睛上。
她抿着唇,不無傷感地說:“貴峰智江,你還是有意識的吧。”
怪物的指尖顫抖了一下。
它縮回了手,動作謹慎中甚至透着一絲脆弱。
川上葵猜對了,這個怪物每次都攻擊她一個人,就連剛才,也是确定了是川上葵才攻擊的,不是痛恨她的貴峰智江還能是誰呢?
作為被痛恨的對象,川上葵依然很冷靜。
“高崗英二沒死,你的恩報了。”川上葵說,這些是他從高崗英二與其他人出旁敲側擊得到的答案。
“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處置你。”川上葵繼續說。
怪物嗚咽了兩聲,它似乎想說什麼,但卻已經不具有人類的發聲結構了。
川上葵從文件夾裡撕出一張紙,将筆芯的墨水吹出到紙邊,蹲着放在鐵欄杆前面:“用指甲蘸着寫,我問你答,把你想說的寫出來。”
他靠近,似乎要伸爪子蘸取墨水,卻突然一爪子向川上葵招呼過去。
疾風劃過,幸好川上葵早有戒備,閃身躲開。
川上葵盯了他幾秒,沒有生氣,輕描淡寫地忽略了這件事,她站在距離欄杆兩米外的地方,繼續自己的叙述:“實驗室的資料被我毀了個幹淨,這種禁忌的研究不能繼續進行,你以後大概就要以這個怪物的樣子生存了。”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再次撲上來,卻再次被這個礙事的鐵欄杆擋住,鐵門發出巨大的聲響,好似下一秒就要碎掉,幾個看守應聲沖進來查看情況。
川上葵對沖進來的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别動,然後繼續對貴峰智江說:“你最好認真思考我的話。”
她看着有些變形的欄杆,皺了皺眉頭,力氣還挺大,看來欄杆也要再加固了。
最後川上葵從看守手中接過裝配藥劑的槍,擡手,給怪物加了針鎮定劑。
怪物晃晃悠悠的,很不甘心地看着她倒下,倒下時眼睛還死死盯着她的方向。
這樣充滿憎恨的眼光,對她而言已是習以為常。
但川上葵這次覺得自己很冤枉。
她一沒有逼他使用實驗藥物;二沒有迫他向高崗英二報恩;三甚至最後都沒有殺他,沒有讓他流浪街頭被世人摒棄。
人,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貴峰智江,也要對自己的決定負責。
從他決定使用實驗藥物,向高崗英二報恩後,他的命運就改變了。
一如當年,川上葵悲恨交加,懷着滿心不甘祈求活命。她的命運也在那時發生了扭轉。
貴峰智江終有一天會明白。
面對不配合的家夥,她有預感自己的計劃大概是要長期執行了。
川上葵任勞任怨地開始工作。
她帶人采集查驗了怪物的爪子,和皮膚膿液是否存在毒素,用高壓水槍整個清理一遍,還加固了監獄牢房,唯獨最後犯了難。
怪物的指甲過于危險,她想全部剪掉,但擔心會驚醒這個怪物造成傷亡。
她需要一個身手不錯的人長期幫她一起對付這個家夥,可是但凡又那麼好的身手,誰會來照顧這個怪物啊。
川上葵有些抓馬,不會真砸手裡了,她還信誓旦旦跟森先生保證過。
不試試怎麼能放棄呢?
川上葵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以利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