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雲緩緩移動,遮住透亮的月光,夜色沉沉,滲出鬼祟的紅。
川上葵凝神屏息,豎起耳朵,躲在廣告牌後一動不動,腳步聲随着人的靠近在寂靜的夜晚越來越清晰,一聲聲牽引着她的心跳。
川上葵的位置就在那兩人的斜上方。
若從側面看,定會忍不住為川上葵捏一把汗——他們之間隻不過幾米距離。
“還沒找到嗎?”一人問。
“沒有,那人會不會已經逃走了?”另一人說。
這個聲音……是電話裡的聲音,是那個接電話的人。川上葵想。
“不是受傷了嗎?一個人能跑多遠?”前面那人下意識反駁。
那人他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頓了一下,困惑地摸了摸腦袋,轉變了心意:“我們現在還沒找到他,雇主也說這是個厲害角色,說不定真的逃了。”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難不成真是個幽靈嗎?”接過電話的人緊張地說,似乎心有餘悸。
“别長他人志氣……”這人話未說完,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他掏出手機接了電話。
川上葵聽不見電話裡的聲音,隻看見他“嗯嗯”幾聲,對着空氣接連點頭,然後挂斷電話。
他對同伴說:“其他人已經撤退了,雇主要求我們清掃完痕迹也撤退。”
川上葵聽到他的話,忽然橫生一計。
她借着高處的優勢環顧四周,确定沒有其他人在,機會稍縱即逝,她決定铤而走險賭一把。随即低頭,按下了手機上的發送鍵。
信件内容:伏擊,留活口。
下面那兩人放棄了對太宰治的搜尋,準備離開,他們背過身,邁開腳步,落在冰冷的石磚上。
與此同時,頭頂的槍,響了。
兩聲槍響。
一人被擊中腦袋,當場斃命,另一人被擊中大腿,癱倒在地上,正欲反擊,就被伊藤按住,這人正是先前接了川上葵打給太宰治什麼親信電話的人。
伊藤娴熟地将他反剪在地面,卸了他的下巴以防他自殺,又抽了他的腰帶從背後捆住他的雙手。
抓到了。
川上葵等人并未多留,迅速撤退,現在得到的信息已經夠了。
正如森先生所言,太宰并未被抓住,但若不冒險走這一遭,也找不到這額外的線索。
川上葵信任太宰治的能力,森歐外也信任太宰治的能力,他們都不覺得太宰治會輕易喪命。
但森歐外總是很冷靜,利益至上是他的準則,在這種時候他并不願意為了太宰分出人手,動搖人心。川上葵卻不一樣,她更感性,所以即使森歐外不同意她也會去。
也許,森歐外正是料到這一點,明知川上葵會去找太宰,還是放權給她。
這一抓,川上葵終于摸到了一點幕後人的影子。
經過審訊,據此人所言,他們的雇主自稱白先生。
提到白色,那個白衣白發的人浮現在她眼前。
幾日前白先生通過盤龍會聯系到他們,雇傭他們去暗殺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
川上葵問了雇傭的具體時間,正是她與太宰面館遇見澀澤龍彥的第二天,也是她逃離據點的第二天,港口黑手黨與盤龍會鬧掰的第二天。
太巧了。
川上葵懷疑,白先生就是澀澤龍彥。
白色,這個指代,在盤龍會裡,隻有這個顧問最貼切。
那日在面館與澀澤龍彥會面,不是偶然,是太宰特意帶着她去的,不可能隻是為了讓她認認自己的仇人,太宰當時一定做了什麼,激怒了澀澤龍彥,所以澀澤迫不及待要殺掉他。
川上葵閉上眼睛,回憶起那個氤氲着面湯香氣的雨夜,太宰到前台取小菜,與澀澤擦肩而過。
擦肩而過,這麼巧嗎?太宰既然知道澀澤就是幕後人,還專門去見了他,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見他嗎?
他的目的絕不會是這麼簡單,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會不會發生了什麼?
再回想那時情形,的确分外可疑,不排除他在澀澤身上動了手腳。
嗯……竊聽器?
按照太宰的行為習慣,偷放個竊聽器很正常。
太宰在澀澤身上放竊聽器,澀澤發現了,便雇兇殺人。
邏輯是順暢的。
但他小瞧了港口黑手黨,也小瞧了太宰治。
川上葵仰頭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舒展腰肢,盯着天花闆,她驟然驚醒。
澀澤龍彥不對勁,他明明隻是盤龍會這個組織的顧問,為什麼處處有他的影子?雇兇殺人,比起報複,更像要滅口,除非他還有更大的計劃,害怕被太宰發現。
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顧問。
從盤龍會襲擊港口黑手黨開始,不,從異能富豪去世開始,盤龍會第一個得到消息,突襲港口黑手黨,太宰面館與澀澤龍彥碰面,第二日,異能富豪的好友羽田甚一離奇死亡,澀澤龍彥雇傭殺手,假-鈔案事發,太宰調查途中遇襲……
這麼巧嗎?
川上葵知道,這次是太宰治自盤龍會襲擊事件後第一次遇襲,殺手們被雇傭了很久,遲遲未曾行動,等的是澀澤為他們提供的這個契機。
假-鈔案也可能與澀澤龍彥有關。
川上葵一陣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