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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鳴與全家福母子、張松溪在山洞裡坐了好一會兒，南北兩隻隊伍才分好。

史火龍是丐幫幫主，到底要考慮的多一些。丐幫目前收留的老弱婦孺全都分去南隊，這倒是沒有疑問，隻是丐幫自己的人要怎麼分，就要困難許多。往北的隊伍風險很大，甚至可以說是，兄弟們雖然嘴上說着願意，但也并非每個人都想為了這義軍的事情送命。願意去北邊的多是他的親信，然而這一部分人中也要分出一部分去南隊，以防内鬼搗亂。

他本人并非多謀之人，此等事情又不好求助外人，隻能是抓耳撓腮，舉棋不定。直到衆人準備埋鍋造飯，他才驚覺自己猶豫的時間實在太久，暫且把去往南北兩邊的人選給确定下來。

既已到了吃午飯的時間，衆人便也不急着離開，分别前更是要痛飲一杯。

白鶴鳴看到史火龍食不知味，神情沉重，主動搭話道：“史大哥，恕我多問一句，可是丐幫這邊有什麼難事？若是有，可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史火龍一愣，擡頭便見白鶴鳴關心的目光，先想起兩個人從鞑子手下死裡逃生在樹林裡烤雞那夜，又想起對方闖入丐幫，把屍體從屋頂上丢下來的果斷，忽然想道：“若是這事換成白姑娘來做……”

念頭轉至此處，他對上那雙黑黝黝的眼睛，歎氣道：“無事，就是感慨一下，人老了，不中用咯。”他也有像這樣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什麼都不想，才是最舒服、最爽快的。

白鶴鳴笑道：“大哥這才幾杯，怎麼就說胡話了？難道大哥如今不是正當壯年？”

史火龍和她碰了個杯，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道：“妹子你這是不知道，這幫主的位置，一當人就老得快，我當了這些年幫主，感覺已經是個老頭了。”頓了頓，又道：“不過等你以後接下你師父的衣缽，肯定不會像我這般老得快。”

這是提前祝賀她以後當峨眉掌門了嗎？

白鶴鳴笑了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道：“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她當不當峨眉掌門是以後的事，但有史火龍這幾句話，她也大概能猜出對方現在在煩惱什麼了。

瞧着白鶴鳴的眼神掃過自己那幫喧鬧的弟兄，史火龍又歎了一口氣，道：“說的也是，以後的事情說不準。現在的事情，也就隻能這樣了。”

白鶴鳴看了眼不安的史火龍，安撫道：“史大哥放心。再怎麼說，那邊還有俞蓮舟在。”

史火龍一愣，挑了挑眉，忽然笑道：“你就不擔心一下俞二俠？”

白鶴鳴聳了聳肩，說道：“有他在那邊，我放心就可以了。”要是她真擔心俞蓮舟，也就不會同意讓對方跟着南邊的隊伍走。

白史二人竊竊私語，四周無人聽聞。丐幫幫衆都默契地沒有圍在幫主身邊。全家福坐在白鶴鳴旁邊倒是都聽到了。不過此前她就見到白鶴鳴與俞蓮舟交往甚密，倒也不為兩人的關系吃驚。白史二人又說了些簡單的戰術部署，這一塊全家福一點不通，因而隻是先聽了，默默記在心裡。

“媽……媽媽……”小公子在她的懷裡牙牙學語，忽然伸出手指，說道，“那邊有人。”

全家福順着兒子指着的方向看去，笑道：“那是張四俠。”她兒子指着的人不是什麼壞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人，而是俞二俠的師弟張四俠。

張松溪跟着丐幫有小半個月，又刻意結交丐幫衆人，已經和這群人混熟了。俞蓮舟雖然待在丐幫的時間比他長一些，但未必有他了解這些弟子。

他這次沒跟着白鶴鳴和史火龍一塊，而是坐在丐幫長老弟子中間。一是為了和這些剛認識的朋友們告别，二來也算以身入局，觀察一下這離别之際有沒有什麼不對的人、不對的事。

張松溪都不用問史火龍，就能猜到對方為什麼在分隊上耗了如此之久。明教那邊人雖然少，但都是精兵良将，又是上下一心，丐幫這邊的情況就複雜多了，渾水摸魚之人不再少數。就算不為抗元，不為這些義軍家眷，也得考慮一下他二哥的安危。

若是平時，二哥也不用他多操心，但俞蓮舟一隻手還沒好，萬一遇到什麼麻煩可就不妙了。

除了與丐幫弟子們交談，也探聽他們彼此之間的談話之外，張松溪時不時也會瞧一眼白鶴鳴和史火龍。兩個人一個是丐幫的幫主，一個是峨眉未來的掌門，聊得自然愉快。他心裡正如此想着，忽然便對上小孩子那雙純真的眼睛，動作一頓。

不過他既不是壞人，不是在偷窺，所以并沒有避開視線。全夫人緊接着沖他友善地笑了笑，他微微颔首，正要轉開頭，白鶴鳴和史火龍也跟着看了過來。

張松溪這下尴尬了，臉上笑容一僵，卻見史火龍笑着沖着自己揮了揮手，似是示意自己過來。再一看，白鶴鳴臉上也沒有不快。他心想兩個人大概找自己有事，和左右新認識的朋友交代幾句，便向他們走去。

他剛走到二人跟前，隻聽史火龍道：“這次的事，還要多謝張四俠。”說罷，端起酒杯。張松溪跟史火龍碰杯，剛想說幾句客套話，隻聽白鶴鳴道：“這種話史大哥千萬不要多說啦——”她跟着史火龍的動作，三個人的酒杯捧在一處。

隻聽她笑道：“大哥日後心裡記着就行。”

張松溪本來還有些不安，被白鶴鳴這麼一說，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當然不是為了讓丐幫欠自己一個人情才來的。他心中暗想，若不是有二哥寫信，那就算丐幫給自己一百個好處他也絕不來這裡。想到此處，又覺得自己雖然來了是為了兄弟之情，但若能賣丐幫一個面子，日後說不準也用得上。

應該說，丐幫神通廣大，他日後肯定會用的上，武當也肯定會用得上。但想要掙這份人情，也就意味着他接下來的日子裡都要出力，而且是出大力氣。

史火龍聽了這話哈哈大笑，指着白鶴鳴道：“你這是讓我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以後把這份人情還了是不是？”

白鶴鳴沒否認，把酒一飲而盡，笑道：“我可不是催債人，大哥還不還，我可說不準。”但這次俞蓮舟和張松溪都出了力，就算是為了江湖道義，就算史火龍是個好人，她也得趁着出發前把之前的人情先結算一下，順便也把之後的人情和責任給說清楚了。

張松溪知道她的意思，因此也沒有說那些客套話。他跟着白鶴鳴的動作，把這杯酒一飲而盡，意有所指道：“這就不必，史幫主心意到了就好。若史幫主不嫌棄，張四定當全力相助。”

峨眉派或許用不上丐幫的恩情，但若是日後武當和少林徹底鬧翻，若是日後他五弟重出江湖，丐幫能不落井下石就好。

史火龍微微一笑，先看向白鶴鳴，又看向張松溪，鄭重道：“白姑娘，張四俠，此次大恩史某銘記于心。”說罷仰頭，把酒一飲而盡。

三人彼此對視，皆是決定此次全力以赴，心無二意。

隻聽白鶴鳴又道：“既然我們幹了這杯酒，不如來讨論一下後面幾天的方案吧。”她拿起劍，用劍鞘在地上邊畫邊道：“按照史大哥的安排，他與二十三位丐幫長老弟子往北路，另五位丐幫長老護送婦孺，午飯後前往小村，與明教彙合，準備往南走水路逃離。”

張松溪撿起地上的樹枝，說道：“南路是五十五位殘軍婦孺由八位習武之人護送，加上我二哥，那就是六十三人。北邊丐幫和明教的人，再算上你我和史幫主，一共是三十二人，再加上全夫人和小公子，一共三十四人……”

他話未說完，隻見白鶴鳴眼神中閃過一絲笑意，忽然搖頭，道：“不對，我少算了一個。明教那邊的領頭人一會兒也要過來，是嗎？”

白鶴鳴點頭，道：“彭大俠應該一會兒就來。”她估計等這邊丐幫的人攜老弱到村子裡去，彭瑩玉應該也和俞蓮舟交代的差不多了。她不記得彭瑩玉有沒有答應要往北路走，但以對方的性格，大概是要跟着他們北上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