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男人的一章,我寫膩那兩個人了hhhh(魚二張四:所以愛會消失?)
次日天明,白鶴鳴早起去村子裡找彭瑩玉,想提前和他說一說丐幫的事情,卻發現明教衆人起得比她還早,大家甚至已經在用早飯了。原來義軍兵敗之後,這幫人在山中打轉多日,生怕被鞑子士兵發現。現在好不容易沒了追兵,也是睡不安穩。
見到她來,彭瑩玉招呼道:“早啊,白女俠。”周子旺的遺孀帶着兩個孩子,也坐在那張桌子上。見到白鶴鳴起來了,她柔聲道:“白姑娘早上好。”
白鶴鳴見她溫柔知禮、身體柔弱,猜她大概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又想到周子旺也算一方豪強,卻甘願散盡家财抗擊蒙古,心中一歎,與衆人打招呼道:“彭大哥好,周夫人好……大家都好。”又摸了摸兩個小孩毛絨絨的頭頂,彎腰道:“還有小朋友們也好。”
其他人見她竟和小孩子打招呼,覺得甚是有趣。前幾夜曾經與她一起跳舞的那個昆侖姑娘萊麗笑嘻嘻說道:“大朋友小朋友都好,就是你那朋友怎麼不見了?”
她口中所說的那朋友,自然是這段日子與白鶴鳴形影不離的俞蓮舟。
白鶴鳴掃了她一眼,金刀大馬地坐了下來,說道:“行走江湖,義字當頭,我朋友的消息,怎麼能平白無故告訴你?”她這幾日時常與旁人玩鬧,尤其是隊伍裡那幾個女孩子。衆人皆曉得她平易近人,故而萊麗也不害怕,反而湊上去坐在她身旁,問道:“那要怎麼樣才能告訴我呢?”
白鶴鳴撫掌道:“萊麗姑娘果然上道。我白鶴鳴做事那叫一個恩怨分明,等價交換。”她手一伸,道:“姑娘你把你手上那烤熟的山芋[1]給我,我就告訴你我朋友去哪了。”
明教衆人一聽,紛紛哈哈大笑。萊麗也笑,說道:“白姑娘你餓了就早說嘛。”她把手裡半個山芋先遞給白鶴鳴,然後站起來撥弄炭火,“你先吃着,我給你再找一個。”
彭瑩玉啃着硬餅子,含糊道:“白女俠,怎麼着俞二俠在你心裡就值半個山芋啊?”白鶴鳴嗅了嗅,道:“這麼香的山芋,半個難道還不夠?”說到這兒,她忽然轉頭對萊麗說道,“裡頭是不是有個芋頭焦了。我喜歡吃焦一點的,就給我拿那個吧。”
萊麗正用火鉗子撥着找山芋。聽白鶴鳴這麼一說,她又往深處撥了撥,拔高聲音道:“白姑娘神了!這果然有一個烤焦了的。”白鶴鳴聽了,得意洋洋道:“我就說有吧。”
萊麗把山芋夾出來時,白鶴鳴早就把剛剛她給的那半個山芋給吃完了。她蹲下身,把剛夾出來的山芋直接拾起,又坐回位置上,對彭瑩玉揮了揮這山芋,說道:“一個半山芋,這可不少。”彭瑩玉哈哈一笑,問道:“莫非女俠是在告訴,這俞二俠隻過了一夜,就成了燙手山芋不成?”[2]
白鶴鳴慢條斯理地剝皮,看着黃澄澄的肉露出來,答道:“山芋燙不燙手,得看是誰拿了。”她張開空閑的那隻手給彭瑩玉看:“像我這樣的人,就不燙手。”
彭瑩玉心想,若是有人練劍能練成這樣滿手繭子,在江湖上的難事至少能少一半。他知道白鶴鳴這話話中有話,卻摸不透對方是不是這個意思,試探說道:“我自己燙手也就罷了,但其他人可未必經得起。”
這種打啞謎的事情,其實還是張松溪比較擅長。白鶴鳴想了想,還是直接道:“昨夜丐幫的人摸進村子裡來了,還……”她話沒說完,彭瑩玉眼神一瞪,壓低聲音道:“昨夜?什麼時候?”他以為這種小村鞑子找不到,丐幫肯定也找不到。沒想到他們在此地的消息已經無聲無息地漏了出去。若是有人起了歹意,要暗害他的兩個徒孫,這可怎麼辦?
白鶴鳴見彭瑩玉緊張,安撫道:“放心,我和你打包票,史幫主不是那種人。你與他見面後,說不準還會喜歡他呢!”她幻想了一下,彭瑩玉這樣放蕩不羁的和尚,說不準還真會喜歡史火龍這種大大咧咧把叫花雞挂在丐幫祖傳信物上的幫主呢。見彭瑩玉還是沒放心,又接着道:“我們住在這兒的第一天,就有人給丐幫傳信了。你們不知道丐幫的好壞,丐幫那邊也摸不準你們。昨夜來的是俞蓮舟的師弟,武當的張四俠。俞蓮舟跟着張四俠去見史幫主了,應該今天就會派人來村子裡與我們見面。”
彭瑩玉聽她這麼一說,才知道為何早上沒見到俞蓮舟。他沉默半晌,終于點頭道:“好!我信的過你,也信的過俞二俠。其他人那邊,我一會兒與他們說說。”
雖然一開始白鶴鳴與彭瑩玉說服了衆人,但這些日子不再有元兵步步緊逼,一些弟子的傷勢也終于得到了好轉。局勢一旦放松下來,大家其實就沒有那麼想要請丐幫幫忙了。
這是人之常情,畢竟沒有人喜歡寄人籬下。況且丐幫和明教本來就不相幹,要不是有周子義,要不是有起義軍,兩撥人這輩子都碰不到一塊兒去。
彭瑩玉當然也猶豫,隻是早先已經與白俞二人說好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的道理他還是曉得的,俞二俠都跟着張四俠去找丐幫了。若是丐幫真是好心幫忙,想來也能給隊伍裡有幾個殘兵找個好點的去處。
要論這方面,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明教說出去還真沒丐幫的名号好使。
白鶴鳴見他點頭,也是松了一口氣。她剛剛沒有在衆人面前直接言明俞蓮舟去向,就是怕明教子弟們現在覺得不必投奔丐幫了。按理來說,鞑子士兵沒有繼續追擊,那義軍殘部分散開來,自謀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但她轉念一想,脫脫這人連義軍家眷都要趕盡殺絕,隻要這家夥還活着,應該不會輕易放過義軍。眼下停止攻擊隻有兩種可能。其一,脫脫被俞蓮舟捅了一刀之後傷重身亡,手下的士兵自然也就散了。其二,脫脫重傷但是沒死,是假意放棄進攻,等衆人放松之後,再伺機一網打盡。
是前者還是後者,白鶴鳴此刻毫無頭緒。不過隊伍裡不全是身懷武功的明教弟子,亦有如周夫人這樣的義軍家眷。丐幫人脈廣大,定然能想到辦法安置這些老弱婦孺。至于如彭和尚這樣有本事的江湖俠客,就讓他們自己去讨生活去吧。
彭瑩玉離開去和其他人知會這個消息,她拿不定主意,一時無事便看着院子裡玩鬧的小周公子發呆。
周夫人正在旁邊坐着哄女兒,注意到白鶴鳴的眼神,關心道:“白姑娘怎麼了?”她是個最尋常的婦道人家。剛剛白鶴鳴與彭瑩玉的對話,她雖然都聽到了,但也是一知半解,沒有全都聽明白。
白鶴鳴笑道:“沒事,發呆而已。”與周夫人閑聊道:“這麼久了,還不知道夫人怎麼稱呼?”周夫人道:“奴家姓全,小字家福。”白鶴鳴腦子轉得快,馬上贊道:“全家福嗎?真是好名——”話沒說完,她馬上就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合适。
人家叫全家福,結果丈夫兵敗後身亡,現在帶着兩個孩子,孤兒寡母,自己誇這名字好,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鶴鳴無意冒犯,一時躊躇,全夫人卻笑了,歎道:“确實是個好名字,不過很久都沒有人這麼叫我了。”白鶴鳴見她不介意,火速讨好道:“家福姐姐不生我的氣就好。”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全夫人已經知道這個峨眉派未來掌門有多麼油嘴滑舌,但每次看到她這樣,還是會吃這一套,因為從前也沒人肯費心對自己說這些。周子旺雖然是她的丈夫,但兩人奉父母之命成婚,彼此之間敬重有餘恩愛不足。現在周子旺也死了,她往後的日子隻會比現在更難過,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她心裡這麼想,嘴上也是這麼說的:“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事實如此。說與不說,難道我夫君還能活過來嗎?”
周子旺兵敗之後,全夫人帶着兩個孩子同一部分義軍一路北逃,活着的人越來越少。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夫人,如今竟然也習慣了露宿荒野。隻是沿途一直沒有丈夫的消息,她那時候心裡多少還抱有一些微小的期望。後來知道丈夫已死,她也就放下了這些無用的念頭。
白鶴鳴平常和全夫人聊天不多。對方是周子旺的遺孀,平日裡又是一副安安靜靜的樣子,所以她也沒有刻意與對方搭話。對方與自己聊天,好像也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問的也都是與峨眉派有關的事情,都不是什麼要緊的問題。如今全夫人肯開口,說話卻是讓人意外地直白坦率。白鶴鳴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隻得轉移話題道:“小公子多大了,可曾起了名?”
全夫人答道:“他快有四歲了,以前一直隻有小名,叫石頭。起兵前他父親給他想了個大名,叫懷瑾。”又看向懷裡的小女兒,道:“那時也給女兒起了名,叫芷若。夫君說這名字是取自‘沅有芷兮澧有蘭’。”
白鶴鳴這次學乖了,把話在腦海裡先過了一遍,覺得沒什麼問題才誇道:“哥哥是‘握瑾懷瑜而不放’,妹妹是‘沅有芷兮澧有蘭’,一個《楚辭》,一個《九歌》,都是好名字。”
她語氣輕快,心中卻不免一歎,臨戰給幼子幼女起名,起的名字又都是源于屈原,而屈原是因為國破而投江自盡的。大概起兵前,周子旺就已經認定自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