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俞岱岩毫無感覺的話,她就不會一聽到他受傷的消息就想趕來武當,更不會花那麼多心思去南疆請胡青羊來中原給他看病了。然而她對滅絕師太,對俞蓮舟,以及還有很多人說的話也是真的,在這個世界,她确實不想結婚,也不想生孩子。但即便如此想着,她也不想因此主動遠離俞岱岩,潛意識裡也從未對此做出反應。
或許已經到了要做決定的時刻了。
俞岱岩低着頭,聽着窗外蟬鳴,内心忐忑不安。他心想,鶴鳴如此久沒有回話,或許是因為她曉得了我的想法,正在斟酌詞句地想如何拒絕自己吧。他很想深深歎一口氣,可師父對他年幼時候對他們的教導,此刻卻在他的腦中不停地回蕩着。
“岱岩,死生勝負,無足介懷。人生在世,唯誠一字而已。”
所謂誠,并非是對别人誠實,而是對自己誠實。
他想他不能再僞裝自己了。他很快就能站起來了。而一旦脫離了眼前動彈不得的狀态後,對鶴鳴的思念和渴望就如同春雨過後的樹木一樣迅速萌發,幾乎到了他用理智難以遏制,幾乎一不小心就會脫口而出的地步。
俞岱岩鼓足勇氣擡起頭來,卻被吓了一跳。隻見白鶴鳴不知道何時已經坐在了他的床邊,那張臉距離自己大概隻有三五寸遠。纖長的睫毛下,那雙黑到了極緻的眸子有如當年在船上比試時一樣,準确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眼睛。
白鶴鳴低聲道:“俞岱岩——”她還是更習慣于直接喊人名字,但一開口,俞岱岩便下意識地反駁道:“叫我三哥——”
這話脫口而出,他立刻覺得自己太強硬了,又找補道:“上次你答應我了……”
但白鶴鳴沒有重新喊他,反而放下了這個話題,繼續道:“或許俞蓮舟有和你說過我的一些事情——”
聽到那個名字,俞岱岩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藏在被子下的手指默不作聲地攥緊。
語言上的反抗已經毫無意義。他隻能等待進一步的審判
想要說出這些話是很艱難的,即便是臉皮厚如白鶴鳴,也做不到對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沒心沒肺。她深吸一口氣,輕而穩地繼續道:“俞蓮舟有和你說過嗎?我不想成家,也不想生孩子。”
這話放在現代都挺大逆不道的,更不要說是在古代了。
白鶴鳴觀察着俞岱岩的神情,發現他聽了這話果然臉色一白。她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繼續道:“即便是這樣,你也希望我繼續喊你三哥嗎?”
聽了前半段,俞岱岩幾乎以為她要拒絕自己了。他甚至覺得俞蓮舟是不是就在這幾天做了什麼,或許就是鶴鳴沒有來找自己的那一天。但聽完最後這句,他的腦子忽然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怔了一下,喃喃道:“鶴鳴……”
白鶴鳴聽他叫自己,擡起了頭。隻見俞岱岩緊緊地盯住自己,嘴唇顫抖地說:“所以……這不是拒絕,是嗎?”
現在換成白鶴鳴驚訝了。
她愣愣地看着俞岱岩,解釋道:“我并非對你毫無感覺。但……好吧,我沒辦法解釋,總之我無法接受在這個世界上成家生子。如果那是你想過的生活,那我沒有辦法實現。等你傷好了,以後我會盡量遠離你——”
不行,唯有這一點,絕對不行。
俞岱岩道:“鶴鳴!”
白鶴鳴聽他開口,話音一頓。
“鶴鳴,别這麼說。”俞岱岩直直地看着她,“鶴鳴,我想起來了,好像二哥是和我提過這個事情。我之前也沒有過娶妻生子的想法……若是你不信,亦可向我師哥師弟們求證。”
沒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是真的,但若說不想娶她,不想和她生孩子,那肯定是假的。但這些放在這場對話裡都不重要。
他凝目看着白鶴鳴,眼神裡藏着一種冷靜的瘋狂:“鶴鳴,你說你并非對我毫無感覺,這是真的嗎?”
白鶴鳴直覺上總覺得自己好像前面說錯了什麼,仔細一想好像又沒有錯的地方。
她道:“是……但是這樣,我不生孩子也沒有關系嗎?”
俞岱岩斬釘截鐵道:“沒關系。”
“不能成親難道也沒有關系嗎?”
白鶴鳴有些難以相信。但俞岱岩的眼神确實是認真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帶着絕對無法撼動的堅定,就好像剛剛說的是什麼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沒關系。”他又說了一遍同樣的回答。
因為是你,所以這些全部都沒關系。
俞岱岩道:“繼續喊我三哥吧。”
得知心上人同樣也喜歡自己的那種激動和喜悅正在他的五髒六腑中翻騰着,幾乎要讓他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悄悄地、緩慢地移動着自己的手指,隔着那層被子,觸碰到那隻正搭在床沿的手。
請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