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人不能太自信。白鶴鳴在崖底待了近半個月,還是一點進展也無。不論多少次試圖調動内力,運氣吐納,她身體各處依然毫無反應。連内息都無法調動,就更别提用内力沖擊穴位,解開這毒藥了。
即便樂觀如白鶴鳴,此刻也難免想道:“這胡青牛和王難姑夫婦不會是騙我的吧?他們本就不願我帶胡青羊出谷,說不定這毒藥根本就沒法用内力解開。”然而這是無法證實的,胡青羊都沒說那藥有問題,她若是吃下解藥,豈不是認輸了?
她還沒見識過胡青羊胡青牛兄妹出手救人,但她算是見識過了王難姑使毒。她是胡青牛的同門師妹,若是她毒術高超,那胡青牛的醫術也定然差不到哪裡去,胡青羊肯定也是個神醫。當然,白鶴鳴這樣想也不過求個心理安慰罷了,畢竟要是連個信念都沒有,這崖底還真待不下去。
不過胡青牛和王難姑二人應該确實對她沒有惡意。他們提前将懸崖附近清理了一番,别說是毒蟲猛獸了,白鶴鳴在這處連蚊子都沒見到一隻。她甚至想過要不要離開蝴蝶谷的時候向這兩人要一下防蚊的藥,免得回去路上再受一遍蚊蟲叮咬之苦。
其實一切都還好,蝴蝶谷每天送的飯食也都不錯。白鶴鳴雖然不能與胡青羊直接接觸,但若是崖底缺了什麼物事,隻要她一提出要求,基本上第二日那東西便能送到她手上,真不知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除了無法沖破毒藥的心焦之外,孤獨對于白鶴鳴而言也是一個考驗。
她不是自幼長在隻有四個人的海島上的張無忌。不提上輩子住在城市裡的時候,便是到了古代,哪怕是自己下山做任務,她身邊也從來沒缺過人。但現在懸崖底下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内力被封後每日隻能練一些最基本的功法,就連生活問題,諸如做飯洗衣之類也都不用她操心。
白鶴鳴覺得現在每天的時間比之行走在深山裡尋找蝴蝶谷的時候還要難熬。若不是下來之前從胡青羊那裡又多拿了幾本書,那她的日子還會更無聊。
甚至這幾本書還全都是醫書,她每天能堅持翻上幾頁已經是很不錯了。
閑得慌的後果就是白鶴鳴幾乎把四周能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說來這個地方也是奇得很。她目前所在的地方四面都是懸崖峭壁,雖然稱不上是萬丈深淵,但也有一二十米,若是沒有武功,尋常人想要上去還是非常困難的。崖底下諸多的動物屍骨充分說明了這點。胡王二人此前應該還幫忙收拾了一下,因此白鶴鳴能看到的都是好幾年前的白骨,而不是新鮮的腐肉。加上那個小潭,她現在可以說是住在了一口井裡。
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坐井觀天”了。
某一日白鶴鳴實在太過無聊,正盯着水面發呆,忽然見着這水潭上出現了幾個氣泡。她心想:怎麼一灘死水會有氣泡冒出?難道這是活水?
這個發現着實讓白鶴鳴無聊的生活多出了幾分趣味。她想起在大都太平王叛亂那夜俞蓮舟帶着她從護城河潛入到宮中内湖的事了。不能從上面離開這“天井”,每日探索一下水潭底下的秘密便成了她最新的娛樂。如今内力被封印,她也謹慎了不少,每次下水必定在腰上纏上麻繩,系在岸邊的巨石上,免得在水下被暗流雜草纏住。
這小潭應該确實與外面的河流是通着的。摸索幾天之後白鶴鳴便發現了水流實際上是從潭底的一個洞口中流出的。然而那洞口看起來又黑又窄,也不知道會通往什麼地方,因此她雖然滿心好奇,每次遊過這洞的時候也隻是在外頭觀望,不敢潛入。又過了幾日,她遊過洞口的時候隐約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便确定了此洞應當不深。隻是不知此洞通向何處,她還是沒有嘗試從這洞中遊出去。
這段日子下來,潭裡的魚白鶴鳴她抓了不少。每日王難姑給她送飯,總能在吊繩上看到上頭系着魚。
現在已經是夏末秋初,等秋冬時天冷了估計就不好下水了。這念頭莫名出現在白鶴鳴腦中。等意識到的時候她忍不住苦笑起來:“我這是已經要打算在蝴蝶谷過年了嗎?”
如果不能抵抗生活,那就努力享受生活。這是白鶴鳴來到古代之後的人生信條。她此刻心中苦悶,自己寬解了一會兒後仍覺得不足。今晚月亮很圓,也不知是十五還是十六,按照她來蝴蝶谷的日子算來,今天極有可能是中秋。
她歎了口氣,覺得若是此刻有口酒喝就好了,早知道就昨天讓他們送下來了。
多想無益,白鶴鳴幹脆脫了外衣,跳進潭中。以前她從不在晚上下水,但在這潭裡摸爬滾打了這麼久,她連哪裡有石頭哪裡長草都快能背出來了,哪裡還怕?再加上她此時心頭正是煩悶,若是不做點什麼,她就覺得渾身難受。
冰冷的潭水讓倒是讓白鶴鳴腦子清醒了很多。她在水裡泡了一會兒,冷靜下來便打算離開。她正準備起身,一低頭卻發現水裡泛着些不起眼的紅色,雙手捧起來對着月光一看,竟然是血。她心頭咯噔一聲,立刻警醒過來。
然而四周根本沒有人,血不是從岸上來的。
那就是從水下來的了。
白鶴鳴面色凝重下來。此刻雖然是不要生事為好,然而她天生就是愛多管閑事的性子,安慰自己道:“我絕不離開水上岸,若是對面有什麼事情,我當即潛入水底,應該沒人能抓得住我。”如此一想,她便一頭紮進水底,循着那洞口摸了過去。
越是往外遊,這水就越是渾濁。在滿目紅色之中,岸上兵刃交加之聲,哭泣喊叫之聲愈發清晰,全都通過河水傳入白鶴鳴的耳中。她心頭一沉,心想:“不知發生了什麼,這岸上怎麼死傷如此之多……”她雖有心探查一番,然而此刻身上并無内功,擔心自己被人發現,就連浮到水上換氣也都是小心翼翼,深怕被人發現。
岸邊應該是個小村。上面打打殺殺,甚是忙亂。白鶴鳴刻意的隐蔽看起來似乎非常多餘,活着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倒是有幾個将死之人或許看到了她。他們被人抛入河中,無力的身體從她身邊緩緩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