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鳴、馬冬梅送别俞蓮舟、孫正堂二人,繼續乘船,沿長江西行。
馬冬梅已和白鶴鳴相處了近兩個月,對她仍是一派恭敬,從不敢與她并肩而立,沿途倒水奉茶。白鶴鳴過意不去,幾次提道:“冬梅,你或許認為我把你從大都帶出來是救了你的命,你想報答我的恩情。日後你若能在峨眉附近做個自己的小生意,安定下來,我就很高興了。平日相處,我們年歲差異不大,便如姐妹一般。”
馬冬梅初聽這種話常常惶恐,日子久了也漸漸放松下來,也敢與白鶴鳴說笑打趣,甚至提及過去的事情了。但若是要讓她完全放下曾經的習慣,想來也非幾個月的功夫就能做到的。
白鶴鳴心知此事,便有心教她讀書寫字。
就算馬冬梅日後一點也用不上,認字這點或許也能讓她看到更大的天空。
馬冬梅本身對認字一事無可無不可。她自認為讀書寫字對她而言用處不大,但是凡是白鶴鳴提出要做的,她便會全心全意去做。
船上隻有簡易的紙筆提供,白鶴鳴平日下山辦事自然也不會帶上給幼兒啟蒙書籍。她思索一晚,便決定先讓馬冬梅用樹枝沾水在甲闆上練習寫字,至于教學的内容,便全憑她腦海裡所剩無幾的小學課本,教點“一去二三裡”之類的簡單詩詞來幫助馬冬梅認字。
撇去平日裡指教師姐師妹們功夫不提,這還是白鶴鳴第一次字面意義上的“教書”——要知道她當年本科時候跟風去考了個教師資格證書。白鶴鳴原以為這輩子自己都不會和教書育人這件事情扯上邊,沒想到真正讓她用到教資的地方竟然是在幾百年後。
馬冬梅學的認真,學習進度算不上快也算不上慢,隻是平平。兩個女孩子一個願教,一個肯學,倒是讓船上的時光過的快了幾分。
水路之後便換陸路,騎馬不過三五日便可回到峨眉。
馬冬梅從未騎過馬。白鶴鳴本想向從前一般一路搭客商的車回峨眉,但一想客商中人員混雜,便決定去峨眉弟子常去的據點裡看看有無多餘的馬匹。左右她下山這個任務已經拖得夠久了,再若是能教會馬冬梅騎馬,想來也可能對她未來有所幫助。
白鶴鳴領着馬冬梅往此處的峨眉據點走。那裡平日是個客棧,隻是若是有峨眉弟子需要幫助,或是寄信回本派,便可在客棧與管事說。
白鶴鳴剛一進門,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
“也不知道白鶴鳴跑哪裡去了,下了山快半年都不見人影,信也沒寫幾封回來,不會是去會情郎了吧?”
“哎!我聽說武當的俞三俠上個月給白師姐寫了信……”
馬冬梅聽了幾個弟子編排白鶴鳴的話,心中一驚,連忙轉頭看向她。卻見白鶴鳴臉色如常,甚至還非常有禮貌地在跨進大廳前用手指叩了叩木門。
笃笃兩聲,原本正八卦得起勁的三名弟子立刻噤聲。
那名站在中間,似乎是三人之首的女弟子猛地轉頭。馬冬梅見那女子臉上還帶着被人打斷談興的不愉,而那表情卻在見到白鶴鳴的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平心而論,這三個峨眉弟子長的并不差,但因她們幾個聚在一起說白鶴鳴壞話,馬冬梅便覺得她們長的醜陋。
“我都不知道我離開峨眉這麼久,丁師姐你如此想我。”白鶴鳴滿意地看着丁敏君僵了一瞬,調笑道,“若是我知道三位這麼想我,我說不定就早些回來了。”
原本簇擁着丁敏君的兩個師妹一見白鶴鳴來了,便趕忙低下了頭,還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峨眉山上無人不知這丁師姐和白師姐二人不和已久,兩個人每次見面均要吵上幾句。丁師姐平日為人刻薄,又總愛憑着師父的信任仗勢欺人,但她會給點“甜頭”,讓人願意跟着她。相比之下,白鶴鳴性格要好的多,武功也好。隻是她不是熱絡的性子,若是别人入不了她的眼,她也不會主動相交,入了她的眼的,也很難在生活中讨到什麼額外的“好處”。
若不談武功,二人在峨眉山上還真是“半斤八兩”。
丁敏君見到白鶴鳴這張臉便生氣。再加上她原在背後說人壞話,如今當着兩個新來師妹的面被對方抓了個正着,更是惱羞成怒。她過去常以峨眉下一代掌門人自居,不料白鶴鳴自進山以來便奪得了師父的關注,她心下不服,時常找白鶴鳴麻煩,每被反擊後這積怨便又深一層。
眼下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隻手放在劍柄上,怒道:“好啊你!原來你這麼久沒回來,便是存心要看我笑話的!我今天必須要與你打上一場,方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馬冬梅被她吓了一跳,緊張地看向白鶴鳴。
白鶴鳴察覺馬冬梅被吓到,微微擋在了她身前。她也沒再繼續挑釁丁敏君——反正這人自說自話的腦回路她就從來沒理解過——而是直接問那丁敏君身後的負責王管事,說道:“勞駕王大叔,這裡可還有馬?最好是兩匹,一匹也夠。”
丁敏君見她竟然不回自己的話,更覺得臉上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兩個巴掌,當即拔出劍,用劍尖指向白鶴鳴,氣急而笑道:“你竟然辱我至此,我今天必要與你決戰一番!”
同門私下互鬥雖然不符合門規,但丁敏君平時嚣張跋扈,身後兩位師妹此刻也不敢攔她,心裡都盼着白鶴鳴能說點什麼,好讓日後丁敏君不會那她們洩憤。
白鶴鳴皺着眉,不耐煩地說道:“你我都打了多少次了,輸赢你心裡沒點數嗎?我對你說了什麼一點興趣也沒有,你讓我把馬領了,我走了你繼續和師妹們說話便是。”
“好哇,好哇!”被白鶴鳴如此點破,丁敏君此刻臉上如火燒一般,恨恨地道:“你是得了師父青眼之後便再也不把我看在眼裡了罷。”
白鶴鳴正關注着王管事離去的身影,聽了這話習慣性擡杠道:“師父沒重視我的時候我也沒把你看在眼裡啊。”
她話音剛落,丁敏君“刷”得一下拔劍出鞘,有意刺向她的右臂。
白鶴鳴沒料到丁敏君今天會如此沉不住氣,但身體卻比腦子快一步地作出了反應,靈巧地避開了那一刺,還能騰出手來把馬冬梅往身側一拉。
她不拔劍,卻是擺出了擒拿手,喝道:“丁師姐這般偷襲,我又怎好将你看在眼裡?”
丁敏君怒而拔劍後便已經後悔,隻是此刻騎虎難下,若是她不能在這兩個師妹之前保住自己的顔面,等白鶴鳴回山這麼一宣揚,隻怕日後這峨眉便真的是白鶴鳴的峨眉了。
她硬下心腸,強撐道:“我今日就作為師姐,好好教訓你一番!”
丁敏君與白鶴鳴二人同修峨眉劍法,而且眼下白鶴鳴不拔劍,丁敏君便自認為能與她纏鬥個片刻。而隻要能撐上片刻,她在找個由頭停下,便也不算在師妹們面前丢了面子。誰曾料到她一招最拿手的“月落西山”直接被白鶴鳴用腳把劍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