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白鶴鳴便去賬房領了出門的盤纏，帶着紀曉芙下了山。

金鞭紀家在漢陽，離峨眉山有點距離，騎馬也需半個月便能到。但揣度着滅絕的意思應該是希望自己能多積攢點江湖經驗，白鶴鳴也就慢悠悠地帶着紀曉芙慢慢往紀家趕。

有地圖，盤纏夠，再加上白鶴鳴帶着紀曉芙一路小心，下山的這幾日并無波折。

“師姐，我們什麼時候能到我家呀？”紀曉芙把之前買的花生糖掰成小塊，喂給正在整理被褥的白鶴鳴。

她們今天到的晚，來投宿時這間小客棧已經打烊了，唯有一個小夥計引她們進了這間客房。房間算不得幹淨，但她們之前問的其他幾家客棧都說已經住滿了，晚上能有個落腳之處已是難得。

白鶴鳴咀嚼那塊不算太甜的糖，含糊說道：“快的話再有六七日便能到。”

“那師姐要住在我家嗎？師姐可以睡在我房間裡，我房間很大的。”紀曉芙平日裡就粘她，哪怕回家也想和白鶴鳴一起。

白鶴鳴啞然失笑：“那恐怕是不行，師父還給我派了……”

不對！

出自本能，她第一時間吹滅了房間裡的蠟燭。

“師——”

沒等紀曉芙出聲，她上前輕捂住紀曉芙的嘴，低聲道：“有情況。”

房間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白鶴鳴怕有什麼閃失，在床底和櫃子中猶豫了幾秒，就讓紀曉芙鑽入床底。紀曉芙鑽進去之後幾秒，外頭便傳來了哒哒的馬蹄聲，緊接着是刀劍碰撞的聲音。

“你在這待着，不要亂動，我出去看看。”

白鶴鳴提起劍，把房門打開一條小縫，悄然鑽了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這是……

她站在暗處，發現似乎有大約二十來人在圍攻一個中年男子。江湖恩怨多，雖然是以多欺少，但也未必是那人多的就錯了。若是隻有她獨自一人，那怎麼着她也會湊近上去看看是什麼情況，但曉芙還在屋裡，保險起見還是不應參與到兩派的争鬥之中。

白鶴鳴剛剛打定主意，卻看到那一夥人轉眼就隻剩下了兩三個。

這人好厲害！

最後二人眼看馬上就要倒下，其中一人忽然大喝：“謝遜你濫殺無辜，将來必定不得好——”

話音未落，那中年男子使出一拳，正中喊話那人心窩。那人當場飛出，沒了聲響。

這是謝遜？！白鶴鳴背上瞬間起了一層冷汗。謝遜别号金毛獅王，乃是明教四大護教法王之一，而這明教，則是滅絕師太最讨厭的邪教。據說此前這謝遜也不知道着了什麼魔，竟孤身一人闖入崆峒山，重傷崆峒五老後奪走了崆峒派的《七傷拳譜》。有了這七傷拳，他功力大增，開始在武林中濫殺無辜，至今已犯下兩三場大案，已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武林公敵。

得快些帶着曉芙離開此地。

她心中剛有此念，就看到謝遜最後一掌揮向那僅剩的最後一人。

說時遲那時快，樹林中忽然竄出一人，劍鋒直指謝遜。謝遜那掌隻得調轉方向，但他左手卻毫不遲疑地使出另一掌，把那來救人的男子震得後退了半步。

那竄出來的人顯然功夫不如謝遜，但他無意于謝遜纏鬥，似是隻想帶走那僅剩的一人。

“久仰武當俞三俠之名！佩服——佩服——”

謝遜的聲音在白鶴鳴耳邊炸開，震得她整個人抖了下。據說金毛獅王這稱号的來曆便是因為謝遜學過一門名為獅子吼的奇功，發出的聲音可令敵人心驚膽戰，傳數裡之外。

武當……

她腦海中不免又想起張三豐張真人救了自己的那個畫面。若是沒有遇上張三豐，她初來元末，斷然無法活下去，更不要說還是張三豐把她送到了峨眉山上。此等往事她很少在峨眉山上對人提起，但從心底而言，她真的非常感激那位仙風道骨，慈悲心腸的老人。

俞三俠，名為岱岩，乃是張三豐的第三個弟子。他武功雖然不低，卻明顯被謝遜所壓制。白鶴鳴能看出那謝遜本身輕功一般，若是他丢下手上那人，全力奔逃，應有七八成把握能逃走，哪怕是自己，全力以赴之下，也應該有五成的機會能逃開。隻是俞三俠不肯丢下手上那人，才被迫與謝遜近戰。

敗勢已經很明顯了。十幾個回合下去，俞三俠已是強弩之末。隻要謝遜能打中他一掌，他和他手中那人就得命喪當夜。

白鶴鳴本來應該趁着這個機會帶着紀曉芙逃跑的，她原本的打算也是這樣。她原本離這群人打架的地方有十幾米之遠，逃跑是很輕松的事情。但此刻，她卻正反其道而行之，悄然潛行至那三人打架處的樹叢。

謝遜發現她了嗎？

她今晚會死嗎？

距離二人打鬥之處越近，她越能感受到謝遜那堪稱可怕的拳術。哪怕是滅絕在這裡，恐怕最多也隻能和謝遜打的五五開。俞三俠的武功定然比自己要高，但面對謝遜的七傷拳，也隻能是勉強抵擋。

但白鶴鳴意外地很冷靜。她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過招的兩人，握着劍柄的手穩定而溫暖。用她上輩子常玩的遊戲術語說，就是這場2v1的局，他們已經沒法打赢謝遜了，但打不赢卻未必意味着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