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睛,在一瞬間能夠傳達很多情感。
小黑看着楚遊,終于,它下定決心,輕巧地跳下樓,小心翼翼地走過馬路,試探着嗅了嗅楚遊的手。
楚遊溫柔地把它抱起來,然後.......
啪!
一個腦瓜嘣!
不輕不重但足夠把沉浸在溫情裡的小黑吓一跳。
“喵!”
小黑在楚遊手裡掙紮,四條小短腿亂蹬,楚遊的手就像鐵鉗似的把它抓住。
“爸爸我錯了我錯了!”小黑耳朵向後撇,緊緊地眯着眼睛,說話都利索了不少。
“我讓你跑!”楚遊又拍它的腦袋,“你錯哪了?嗯?”
小黑淚眼朦胧。
“說話。”
小黑哆嗦了一下:“我不該殺......”
楚遊搖頭:“不對。繼續想。”
小黑呆了一下。
“喵喵喵?”
“......說人話。”
“我、我不知道......”
楚遊深吸一口氣:“那你聽好了。”
“第一個問題,你一開始為什麼要跑?”
“因為,我錯了呀......”
楚遊打斷了它:“但是,你為什麼不和我解釋?”
“我,就是,做錯了呀......”
“錯沒錯,你說出來,我自己會判斷。你一聲不吭就跑,是鬧哪樣?”
小黑歪了歪腦袋。
“還有,為什麼我叫你的時候你還要跑,罪加一等。”
“我不是,做錯了嗎。爸爸你手裡,拿着槍。我怕,你打我。”
楚遊氣急:“你看我打你了嗎!?”
好家夥,原來是看他把槍扔了才敢露頭?楚遊心想要不幹脆把藏在腰間的槍拿出來給它一梭子。這家夥皮糙肉厚的,估計把手榴彈塞它嘴裡都沒事,還怕吃槍子?
但他轉念一想,歎了口氣。它怕的應該不是被槍打,而是怕被自己打。
小黑看了一眼楚遊剛剛拍自己腦袋的右手,縮了縮脖子,沒敢吱聲。
“好了,複述一下,你錯在哪。”
“我不該跑。”
“嗯,還有呢。”
“我應該,解釋給爸爸聽。”
“這就對了!”楚遊彈它的腦門,然後把它抱在懷裡,輕輕撫摸它的柔軟的絨毛,低頭看向小黑時,眼神中透露着溫柔,再一擡眼,目光掃向腳下的城市,陡然間變得銳利。
“那現在講給我聽,好不好?”
“喵。”小黑低低地應了一聲。
它窩在楚遊的懷裡,那裡堅實又可靠,溫暖而舒适。
在那一瞬間,它忽然生出了想要擁抱對方的欲/望。
————
“喂,張大餅。”千燕找來一件衣服,蓋在飽飽身上,把他橫抱起來。
飽飽的脖子不正常的彎折,垂向地面,雙眼大張。
“幫我一個忙。我不能讓飽飽曝屍荒野。”
随着千燕向前,鮮血滴落地面。
屋子外面,還是深夜,天上是繁星萬點。
鏟子深深地插進濕潤的泥土,翻出底下顔色更深的泥土來,土腥味在空氣中彌漫。一隻蚯蚓被鏟子截成兩半,半截身體混在泥土裡被抛向一旁。
兩個身影在樹下挖了很久,直到月亮西垂,終于挖出一個容納一人的坑。
千燕抱着飽飽,把他放進去,就像把他放到床上。
她合上他的雙眼,用衣物給他蓋上,生怕他着涼。
她的手輕輕撫摸他的柔嫩的臉頰,然後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她再捧起一抔土,撒在他的身上。
她唱起經常給他唱的搖籃曲:“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
泥土逐漸覆蓋了寶寶的身軀,壘起一個小丘。
她找來枯葉做黃紙,把它們點燃。赤紅的火焰映照着她的臉,她垂着頭,淚流滿面,攥緊了瘦而幹枯的拳頭,用隻有她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低聲說:
“飽飽,你放心,媽媽一定給你報仇......”
風吹動土堆上的兩株雜草,露珠從葉尖滴落。難捱的不眠之夜終于過去,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照耀着墳茔邊的張大餅和千燕,照耀着走在路上楚遊和被他抱在懷裡的小黑。
每個人,都在思考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