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談戀愛,一向是為了開心。
她喜歡牽手,喜歡擁抱,喜歡分享,喜歡陪伴。喜歡做個酣暢淋漓的愛然後相擁而眠,在醒來後的清晨或黃昏給對方一個惺忪的吻。
但她厭惡一些詞語,比如承諾,比如依賴,比如責任。
一旦覺得對方給予的、索要的超出了她的承受限度,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分手。
她想,可能是沒遇到合适的人,親友們也說服她,兩個人在一起總要為對方犧牲。
何苗的最後一任男友和她戀愛3年,對方很聰明,能一直把壓力控制在她能忍受的程度。
她以為這一次可以像媽媽期望的那樣安定下來。
可是當她以越來越高的頻率聽到對方說“結婚後你還是少接一些工作”、“我會申請調崗,這樣就可以多回家陪你”、“以後我會永遠把你放在第一位”諸如此類的話時,她卻有種被扼住喉嚨的窒息感。
在一次讨論裝修方案的時候,未婚夫不小心說漏了嘴,把何苗規劃的衣帽間說成了兒童房。
何苗在交往初期就說過,她讨厭孩子,即使結婚也不會生孩子。
但她聽到兒童房三個字時,一點沒有被騙被背叛的愠怒,反而覺得果然如此。
她覺得慶幸,并陡然松了一口氣。
她提了分開,未婚夫糾纏了很久,但清楚何苗的性子,最後還是無奈同意了。
媽媽哭得很傷心,覺得自己失敗的婚姻害了何苗,讓她逃避責任的同時,眼裡也容不得一點沙子。
義無反顧取消的婚禮,對何苗來說像是一次觸底反彈。
她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不适合戀愛。
在她眼裡,任何承諾所能代表的不過是遲早會破碎的謊言,以及無法被回應的期盼。
把幸福寄托在他人身上本就是一種愚蠢。
互相綁定的關系,責任和義務,比起羁絆,更像是枷鎖。
沒有立場,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人一旦不再勉強自己,就會變得快樂許多。
當然,一點基礎的道德她還是有的。
每次她都會提前說明,她是個隻找樂子不負責任的人。
剩下的就,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如今,願挨的小朋友正坐在床邊,認認真真給摘下來的套打結扔進垃圾桶。
然後抽了濕紙巾,仔仔細細地擦。
空調溫度很合适,魏展的被子薄薄的又很柔軟,能讓在夏天的夜晚剛運動過的人不被悶出汗的同時又不至于着涼。
“休息一會再去洗澡吧。”
剛剛餍足的何苗心情很好,她耷上眼皮翻了個身,開口的聲音一股媚懶勁兒。
“你可以玩會手機,也可以……”
身後的床墊微微下陷,剛搭上她腰際的手敏感地停了下來。
何苗察覺他動作的停頓,出口的話轉了個彎。
“……也可以抱抱我。”
得到允許,停下的手又使了使力,她被魏展輕輕拉進懷裡。
一般情況下,做完就想趕緊抽身的都是男人。
自己的欲望得到滿足,就恨不得立馬洗澡穿衣奪門而去,好告訴你我對你沒有一點感情,我們就是純粹的肉/體關系。
何苗倒是也從來不做要求。會溫存那是床品好,不願意,那也無可厚非。
剛剛她也是因為魏展初次表現就很不錯,又看他清潔得仔細,所以再提醒一下剛做完不适合洗澡罷了。
本想跟他說要是覺得無聊可以抽個事後煙什麼的。
誰知道這孩子,好像以為她不願意他碰她。
難得遇到一張漂亮的白紙,當然想畫上自己喜歡的東西。
“另一隻手呢?”
魏展把手遞到何苗伸出的掌心裡。
她懶洋洋地擡了擡脖子,捏着他手腕,把他手臂架在自己腦袋下面,教他怎麼抱。
一靠上去,何苗就忍不住内心贊歎。
哇,好舒服的臂枕。
何苗不客氣地捏了捏。
“你平時在健身嗎?”
“沒有。”
“那身材還這麼好……”
那一塊塊壁壘分明的腹肌,她剛剛可是肆無忌憚摸了個夠。
“下地比健身房有用。”
身後的聲音有點啞啞的。
“農忙的時候很累的。”
“可你不是出來讀大學?應該有段時間不幹活了吧。”
“嗯,小時候幹得多。”
“那現在呢?家裡忙得過來嗎,你上班也回不去。”
“他們都死了,我把地賣了,不會回去了。”
……
話題走向有點突然,何苗一時沉默下來,不知道該怎麼接。
魏展沒在意。
何苗背對着他,被他抱在懷裡,他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現在的角度,剛好可以看清何苗耳後那個小小的紋身。
簡筆畫似的一棵嫩綠的芽,非常可愛。
搭在她腰上的手也能摸到微微凸起的紋路。
如果不是剛才坦誠相見的時候看見了,他也不會想到現在指腹下細小的疤痕實際上是怎樣精緻生動的一幅畫面。
何苗的紋身都非常漂亮,和他印象裡那種張牙舞爪的紋身風格完全不同。
他指尖順着那痕迹摩挲了下。
“疼嗎?”
“早就不疼啦。紋的時候,我覺得也還好吧。”
魏展的指腹上有一層繭。
應該是從小幹活留下的吧,但已經離開農村幾年,所以也不是那種粗粝的質感。
有點硬,又帶着點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