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洩了一頓,瀉出了全部的恨意怨憤後,何貞就冷靜下來,竟然還有一點悔意……
“我殺她幹什麼……她隻不過是個喽啰,對世界的善惡傾斜能有多大能量?”
何貞耙梳了一把長發,一攤手,發現随着魔相展現,黑發都褪色成了深紅色,卷曲着如一捧血掬在手心。她捧着首級略微轉身,也不想看地上狼藉一片的春蟄,把頭顱輕輕放在馬鞍上,忽然,缺了頭顱的腔子自己站起來……
何貞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對面那條細長嬌軟的腔子撕拉一聲裂成兩片,當中露出另一張臉來,春蟄還在呵呵地笑,“這裡是妖獸的地盤,你猜我是人嗎?”
她的整片胸腔裂開,探出一顆完整的頭顱,四肢也跟着變形拉長,如昆蟲的節肢般,向着體側伸展去。搖身一變,尾椎垂下一條巨尾,人體變成一隻毒蠍,飛快竄上了牆壁,一個飛撲而下,把何貞壓住。
兩人……不對,兩隻妖獸這下是旗鼓相當,有來有往。一個甩尾狂蟄,一個舉劍猛刺,雙方使盡了力氣隻想緻對方于死地,打得漸漸不成了章程,又咬又啃,又抓又踹,屋子裡尖叫嘶吼,跟屠宰牲畜沒有區别……
梅辛怡心急地等了半天,看見那扇門又被推開了,一隻血紅的手先伸進來,踉跄着在牆壁留了一枚血手印。
何貞就跟剛淋過一場血浴一般,整個人兜頭蓋臉全是鮮血,踩着兩行血腳印走進來,慢吞吞回了自己那間玻璃棺,岑寂半天,又推開棺蓋,從小腹裡拔出一枚碩大的倒刺尾鈎,合着淋漓鮮血丢出去。
梅辛怡停了停,舌尖卷了兩下,終于忍不住問:“你不打算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半天,那頭傳來微弱的聲音,“好極了,妙極了……”
梅辛怡氣得牙癢癢,但是也不好逼問她,隻能在自己的棺材裡垮着臉生悶氣。
這個地方看不見日照,沒有辨認時間的坐标,隻能憑借自身大概揣測一下時間的流逝。模模糊糊睡着過去,梅辛怡又被搖晃驚醒,詫異地發現橫八先生竟然站在自己的棺材前,兩隻大鳌鉗抓住了棺材兩側,拼命地搖晃自己,好像熊孩子在搖玩具包裝盒一樣。
很快地,他的行動就被人發現了,兩隻妖獸沖進來左右捉住他,硬是把他從棺材前拖開。
“不要啊橫八先生!這幾個都是拍賣競品,你不能損壞她們的賣相啊!”
橫八氣得直噴氣,“為什麼?這兩個明明是我找到的,她們的心髒也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兩隻妖獸一邊拖着橫八,一邊扯着嗓子喊門外的人,很快又沖進來幾隻妖獸,抓手的抓手,抱腿的抱腿,把一隻大螃蟹形狀的橫八先生硬是拖出了大門。
梅辛怡全程一臉懵逼,面對着自己玻璃窗外的那張臉,不知道該流露出什麼表情。旁邊的何貞忽然喊了一聲:“花青蟹?”
橫八先生一頓,整隻蟹劇烈顫抖,兩枚卵圓的豎長大眼全是不敢置信,扭回來,“你……你怎麼知道?不對……你是誰?你認識我?”
何貞淺淺哼笑了一聲,再也不發出聲音了,弄得橫八抓心撓肝的,又想撲上來搖晃何貞的棺材。但是他身後拖拽着好幾隻妖獸,十分影響他的行動,最後隻好悻悻地放棄。
夜晚時,幾隻棺材全部被打開了,進入密室的是幾個穿服務生制服的妖獸,他們都維持着類人的外形,可以說一聲衣冠禽獸。冷淡、高效地把幾個人抓出棺材,還給她們簡單清洗,換了衣服。
最難清理的就是何貞,她滿身的血迹都幹透了,變成一層厚重鏽迹沾在皮膚表面,幾隻妖獸用長柄刷,把她按進浴缸裡刷了半天,皮都快刷掉了一層。
一小片布料被丢在臉上,梅辛怡莫名地伸手揭起來看看,發現是一件貼着金色亮片的胸衣,十分豔俗,她譏諷一聲,“還穿什麼衣服?直接脫光光出去不是更帶勁?”
一個給她梳頭發的妖獸煞有其事地解釋,“我們經過研究,表明對于人類來說,若隐若無、欲遮還露才是更具誘惑性的。□□着就太……呃,太……”
他對面的一隻妖獸拾起話頭補充,“太露骨了,《幼年體妖獸捕獵指南》這本書裡講過,人類的欲望跟我們不一樣,是很微妙的東西。而且人類很喜歡說反話,欲拒還迎,他們說不要就是要。”
這下梅辛怡沉默下來,表示什麼都不想說。何貞好奇地轉向剛才說話的那隻妖獸,煞有其事地問他,“那如果有個人類在你面前說:我不想死。他的真實心意就是想馬上死了?”
對方也沉默下來,随後掏出個小本子,開始在上面寫字。
“你提出的問題很有研究價值,我先記下來,可能當成畢業論文來研究。”
何貞把臉湊過來,悄聲問:“梅梅,你們正規學院畢業的人都這麼神經嗎?”
除了她們兩個,現場還有第一次見到全貌的當紅演員桑芙,她也被安置在一隻浴缸裡,哆哆嗦嗦抱着兩臂,任由妖獸洗涮。她是個金發女郎,膚白貌美。雖然這幾天遭逢大難,被蹉跎得憔悴了好幾歲,但是略微一整理,就又是個豔光四射的大美人。
閑着也是閑着,梅辛怡試着和她聊天,“你也是混血嗎?”
桑芙滿臉憂愁,慢慢歎了口氣,“是啊,早知道就不冒充成人類了……其實我就是想憑借變身這點能力,在演藝界混口飯吃,我也沒有當影後的野心啊——這肯定是我的瘋狂影迷幹的!”
“……?”梅辛怡對她的猜測不予評價,她打量了一圈現場,隻有一群呆頭呆腦的妖獸,還有一個并不了解内情的混血,說點暧昧不清的話題應該沒關系。
“現在眼前大緻有兩個方向的謎團,一個是紅花會的人進來幹什麼;二是為什麼不馬上把我們的心掏出來,而是拿來搞拍賣?”
何貞舉起一根手指,“還有一個問題:要我們的心到底幹什麼用?”
“往好處想,我們還活着,還能親身參加拍賣會……作為被拍賣的競品,那很快就能看到一部分謎底了。”
何貞啧了一聲,“可是這樣很被動,可能真的解開所有謎題時,就是我們被下線的時候。而且我們又不是真的來破案的,我們是來找不老藥的。”
“别着急。”剛才那個文質彬彬的學院派妖獸拍了拍何貞,“我們感謝你的奉獻精神,還有你為了妖獸聯盟的進步做出的犧牲,不老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