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瑰的眼光左右移動,不停地在兩人之間切換,“誰能跟我解釋解釋,這個歡喜冤家的場面是怎麼回事?”
兩個人都因為惡心,發出不适的喉嚨翻滾聲。範瑰看熱鬧終于看夠了,沖着關莘颔首,示意他先出去,自己獨自面對着裴萌。
“我很欣賞你,你的勇氣,還有行事風格,其實就是我希望公司員工都能具備的。”
裴萌茫然地搖搖頭,“我不明白,總裁大人,那種風格,還有素質,究竟是什麼東西?”
“不擇手段,對欲望赤裸裸的表現和追求。你非要我直說,我就直說。”
“……”裴萌連連地搖頭,“不對……我的意思根本就不是那樣,我……我怎麼就不擇手段了?本來就是我的項目!為什麼杜寇就可以什麼都不做,他隻需要等在原地,就自然有人雙手把一切奉上!我們除了出身不同,他家裡有幾個科學研究會的成員之外,還有哪裡不一樣?我們都是頂尖學府畢業的,都是名列前茅的成績,為什麼境遇天差地别?”
範瑰看着她原地發瘋,看着她在那裡指天指地、大吼大叫,一直保持着安靜沉默,等到她似乎是發洩夠了,才悠悠地開口:“這很正常,出身就是篩選人才的一條重要條件,不光是在芥子公司,也适用于這個世界。”
“……呵呵。”裴萌終于樂出聲了,“不要說得那麼自然,那麼光明正大,總裁大人。那隻不過是你們這群正在獲利者的獲勝宣言,上了車以後把車門焊死,看着我們這群苦苦追趕的人求助無門,是不是特别爽?”
“看來,談話已經結束了。”範瑰不想再談下去,并且變相下了逐客令。但是裴萌還在上頭狀态裡,她不肯結束。
“如果你總是這麼保守,你不配作為芥子科技的領導者,率領指揮我們!因為我們掌握着未來的方向!未來必須是超前的,必須是進步的。你不可能一邊極度保守,一邊又代表進步!”
“裴萌!”範瑰終于被她整破防了,臉部肌肉微微地抽搐,在一瞬間破壞了古典的美感,但是很快的,她又克制了自己不适宜的反應,冷靜了下來,“你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因為我雇傭了你,我給你發工資,隻要在公司内,隻要在上班的時間内,我就擁有你的一切知識、生産成果還有創造的價值。你,這個人,此時此刻,從内到外屬于我。現在,我要你把嘴閉上,然後乖乖地回去工作!”
裴萌隻能用忿忿的眼光注視着她,但是一句反駁的話也講不出來。沉默的抗議沒有任何作用,隻是一場……幼稚的鬧劇。
“你對自己的審視一定是正确的嗎?”範瑰忽然換了個說法,“你覺得自己很優秀,所以就應該進來芥子科技?說實話,我不想要你。不光是你,就連杜寇我也不想要。我們的研究部門早就已經飽和了,一個成熟的研究員,可以為我們工作幾十年,而對我們真正有益的的研究項目,隻有那麼幾個。你們每年搞出那麼多名堂,大部分隻是内部空轉,隻有在燒錢而已。”
“什麼?”裴萌原地蒙住了,這種高層眼光看到的觀點,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但是我必須要你們,因為芥子的規模太大了,我已經不可能光顧着自身的發展,我必須兼顧到城市,甚至國家。所以,每年畢業的那些研究員就成了我必須承擔的責任,沒有讨價還價的空間。你懂了嗎?你是我的負擔,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有用。”
回來的路上,裴萌一直渾渾噩噩,她的世界在無聲地崩塌,随之傾毀的還有她過去一直堅持的信念。
跟着她回來的,除了不堪回憶的對峙場面,還有一紙調令。關莘帶着調侃的笑,把文件展平了放到她面前,好讓她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恭喜你啊,這一頓輸出很爽吧,把自己從A級研究員的位置上,直接幹回了C級?不過這也是你活該,可能那才是你真正應該呆着的位置。”
裴萌伸手把文件接過來,對于自己被連降兩級這回事,她倒沒什麼感覺了,可能是因為剛才的對峙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也可能選擇偷溜上樓,留下字條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現在的狀況。
周圍的同事,甚至包括同一小組的人,大多是看熱鬧的心态,有不少經過工位的人落下幾句調侃:
“可以啊,裴萌,聽說你硬闖總裁辦公室,連秘書帶着範總全嘲諷了一遍!沒想到你這麼勇的!”
隻有楚時奕是真的從好友的角度出發,關心了幾句,“你的腦子在想什麼?你瘋了嗎?”
她漫長地吐出一口郁氣,“之前,我敢說自己很清醒,但是現在……我反而什麼都不能确定了。”
發覺她很低落,楚時奕把手掌輕放在她肩膀上,“好在你雖然被降職了,但是依然能參與你想要的那個項目,其實隻是一個身份名稱,你的工作内容還是沒有改變。”
“但是我得在杜寇手下忍辱負重!”想到不遠的未來,裴萌就覺得世界要塌了,“你說,我是不是被魔鬼附身了?那些事、那些話都是我自己幹的,我自己說出來的嗎?”
楚時奕陣陣地好笑,“你一個科學家,竟然搞神學,覺得自己被魔鬼附身了?”
裴萌也有點好笑,不尴不尬地附和,“是啊,你看看,我天生就應該是A級的研究員,我整天想的都是能量态、神學這些高級的理念。”
“嗯。”他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我同意,放眼整個研究室,你是最具有學者風範的研究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