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裴萌就收到了一封來自上層決策中心的回複,是以郵件的形式,開頭的文字是恭喜:
您申請的“超級增殖細胞”項目已經獲得批準,歡迎您加入由杜寇博士領導負責的研究小組……
看到後面,裴萌逐漸變了臉色,尤其把眼光釘在杜寇名字的兩個字上,茫然到仿佛忽然不認字了,但很快又轉變成鋒利的眼刀,似乎要光憑着目光,就把屏幕切碎。
關莘作為秘書處負責人、範瑰的首席私人秘書,親自帶着文件來到樓下的研究區域,把一封總裁大人的親筆信放在她的桌面:
“她給你回信了,你可不要随便散布總裁她高高在上,不理會底層研究員的心酸這種小道消息哈。”
裴萌的表情很糟糕,這也在關莘的預料裡,他做好了幾手的準備,随時應對她各種可能的反應。
“這是我的項目!”她的初步憤怒尚且在可以接受的範圍裡。
關莘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頭頂的方向,“她想跟你談談,面對面。”
裴萌表情複雜,有點自嘲,還有無法緩解和消化的憤怒,“總裁大人肯纡尊降貴地跟我談談?是因為我那張言辭懇切的字條嗎?”
“在我眼前,你的行為就是跳梁小醜,讓人發笑。”關莘的用語非常露骨,跟直接罵街沒有兩樣,“不管你用哪種招數,胡攪蠻纏?還是對一些小護士威逼利誘,都不會達成你的期望,因為你隻是一個底層的小人物。不要以為A級研究員是多麼高貴的崗位……”
裴萌已經無法再忍受他的話,語調不自覺地挑高了,譏笑聲變得尖銳,“芥子公司是建立在什麼東西上面?我猜猜看……好像是建立在你們這些複雜勾連的文職上,反正不是我們這些底層研究工作,是嗎?那恭喜你們,馬上就要把公司作崩了!”
兩個人一路上氣得沒有再說過話,關莘其實有在自我反省:他是範瑰的私人秘書,應該為了她監管下層的科研部門,他應該是作為範總的眼目存在,而不應攪擾到正常的生态發展,于是對着空氣找補了兩句:
“我不是代表範總對科研部門做出批示,我其實是在點醒你。”
裴萌對着電梯反光的牆壁翻了個白眼,甚至懶得回答一聲。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溜上樓來,找了個小護士,讓她為你硬闖辦公室,傳小紙條?你當自己還是十幾歲的小朋友,你們在玩高校風雲嗎?”
她終于忍無可忍,一扭頭氣勢洶洶,“我看我們就不要再講話了,既然我們是不同的物種!你這麼高高在上,去做你的高貴私人秘書去吧!不要跟我們這些臭烘烘的研究員混在一起,我昨天還打翻了噬肉菌,被啃掉了一大塊皮肉,小心把你弄髒了!”
他的眼光仿佛在看一個不講道理的三歲小孩兒,滿臉嫌棄,但是拼命忍着脾氣,“你打算就用這種表現,去見總裁?”
“我的态度怎麼樣,取決于親愛的總裁大人的态度。畢竟會面的氣氛是雙向選擇決定的。”
關莘始終保持着眉頭緊鎖的神态,眉心的皺痕清晰可見,“如果你不能冷靜下來,那我不能就這麼帶你去見她。”
裴萌深深地吸了口氣,看樣子是勉強自己冷靜了一些,她的表情凝重,沒有去看關莘,而是緊盯着自己眼前的電梯門,“那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那明明是我的項目!超級增殖細胞,從發現到提出,從念頭的初始形成就是我一個人的東西,跟杜寇沒有一丁點的關系!”
關莘抿起嘴唇,斜過眼睛瞥了她,“你是他推薦上來的。沒有他,你不可能升級成為A級研究員,換言之,要是沒有杜寇,你根本沒有申請項目的資格。現在,你還能說跟他沒有關系嗎?”
她一臉的絕望,眼睛睜得奇大,霧蒙蒙的水澤裡都是灰色的失望情緒,“按照你的邏輯,那你的父親生病了,他是不是可以無條件要你換命給他?畢竟沒有他,也沒有你這條性命?!”
“你在無理取鬧!”
“但是你表述出的就是這個意思!”
兩個人一次次地鬧到不歡而散,偏偏還必須走在一起,走到範瑰眼前。當她看到兩個仿佛有不共戴天仇恨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時,範瑰也很是愣了一下。
“什麼情況?”
關莘不愧是常年作為總裁私人秘書,很有職業素養,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态度,恢複了平時文質彬彬的模樣,指着裴萌介紹,“這位就是留了小紙條的研究員,‘大名鼎鼎’的裴萌裴小姐。”
她也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呵呵兩聲,“不敢當,剛才關秘書還口口聲聲稱呼我是底層的小人物呢。”
關莘冷笑兩聲,“你還管自己叫臭烘烘的研究員呢,我覺得我的稱呼尚且可以接受吧,起碼不算是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