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百姓的叫罵聲中被推向菜市口,這場沸沸揚揚的孩童失蹤案就這樣了事了。
宋今纾隐在人群中,終是失望地離開了。
但是周圍有眼尖的人認出了戴了面紗的宋今纾。
她雖穿着在普通不過,但她身上特有的氣質讓人在人群中總能一眼發現她。
“公主!”
一人呼喊,周圍的百姓都紛紛側目,确定是宋今纾後,瞬間便圍了上來。
躲在暗處的疏影眼疾手快,飛身擋在了宋今纾身前,伸出手隔絕了她和人群。
宋今纾笑着按下疏影的手臂,道:“他們并無惡意,不用擔心。”
疏影沒有說話,仍舊擋在宋今纾面前。
宋今纾沒有辦法,便轉頭看向群衆。
“公主,真的是你!今日那畜生被問了斬,都是因為你啊!”
“是啊公主,要不是那日你敲了申鳴鼓,這事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宋今纾掃過面前的一張張面孔,興奮的、喜悅的、感激的。
要是他們知道真正的兇手是他們的天子,還不知道他們會有多失望。
隻是她還不能揭穿,否則隻會引發百姓暴動,使人心動搖。
她在等一個時機。
“各位不用謝我,兇手也并非是我所捉。既然你們叫我一聲公主,我得擔起這個名号才是。”
好不容易脫身,宋今纾終于有了喘氣的機會。
身後有人交談,但宋今纾沒有聽到。
“從前隻聽說和甯公主無所長,還頗受陛下冷落。如今看來,和甯公主該享天下養。”
“可不是嗎,這事發生以來,誰為我們發過聲?怕是隻有和甯公主一位吧。”
今日,宋景淮和洛貴人一同在殿中用膳。
洛貴人眉目清秀,也不過三十歲而已,渾身上下散發着溫婉的氣息,隻是坐在那裡便是一副好景。
宋景淮夾了一塊八寶鴨放在洛貴人面前的盤子中。
“母妃多進些。”
洛貴人眉眼彎彎,道:“你有心了。和甯那孩子的事,想必你早已經知道了。”
宋景淮應了一聲,道:“此事已然過去,父皇也沒再提。”
“母妃說這個,是要提醒你,不要去做惹你父皇不快的事情。如今太子之位空懸,你……”
一聲筷子落地的清脆聲音打斷了洛貴人的話頭。
“母妃,隔牆有耳。”
洛貴人怔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
“是我多嘴了。”
侍女遞過嶄新的玉筷,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你和葉家小姐相處得如何了?她是葉家嫡女,此番嫁與你,可要好好待她。”
宋景淮似是不感興趣,“璟王府的一切皆有她打理,我很放心。”
那個女人,古闆無趣,總是被條條框框拘着,實在沒意思得緊。
洛貴人見他興緻不高,也沒再提葉歡。
宋景淮對付着吃了些東西就要告辭,路上便碰到了蕭雲湛。
“蕭将軍。”
蕭雲湛轉過身,卻沒有行禮的意思。
宋景淮微蹙了眉,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是糟糕了起來。
“璟王殿下新婚燕爾,不在家中陪伴美嬌娘?”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宋景淮捏了捏拳頭,極力忍住不去發火。
“蕭将軍對本王的事倒上心。不過本王隻是來提醒你,和甯是心有大義,不過若三番四次去觸父皇的逆鱗,怕是你也無力回天。”
蕭雲湛面容冷峻,卻帶着淺淺的笑意,眸中卻是一片漆黑,似無盡深淵。
“多謝殿下關心。公主心中有數,出了事自有我與她一起擔着,不是嗎?”
宋景淮眼皮跳了跳。
誰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不就是他們是一家人,不需要自己操心嗎?
他冷哼一聲,擡腳就走。
蕭雲湛似是覺得有趣,側頭看着宋景淮負氣離去的背影,道:“殿下慢走。”
等蕭雲湛回到府中,便看到宋今纾又蹲在花叢邊種花。
餘光閃過袍角用金線繡成的風信子,便有一隻手掌覆了上來,遮住了宋今纾的視線。
“仲昀,别鬧我。”
蕭雲湛也不說話,放開手将宋今纾拉起來。
“這裡的花已經許多,再多種别的反而亂了氣味。”
宋今纾看了一眼一旁的花叢,道:“百花齊放才似春景,若單單種那一兩種,還能叫花圃嗎?”
蕭雲湛也不反駁,攬過宋今纾的腰,調笑道:“聰明。”
二人走到亭中坐下,宋今纾才發覺他今日回來得有些晚。
她瞥了一眼蕭雲湛腰間的令牌,道:“你入宮了?”
“去見了一位故人。”
想必是青冥吧。
但宋今纾不想打聽太多,自從通天閣竣工以後,她深知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
毓秀端上來兩杯茶。
宋今纾抿了一口。
“這是……金瓜貢茶?”
這茶極為珍貴,隻有父皇和母後才能喝上幾次。
蕭雲湛不以為意,道:“茶葉罷了,你若喜歡,我再叫人拿些來。”
宋今纾連連擺手。
“做将軍的俸祿有如此豐厚,都能用這樣的茶葉了?”
蕭雲湛投去無奈的一瞥。
“俸祿?那點俸祿還不夠你裁一件衣裳的。你放心便是,我不偷不搶,誰能說什麼?”
真是小瞧他了。
宋今纾聳了聳肩。
話畢,蕭雲湛若有所思地盯着宋今纾的衣裳。
“你看什麼?”
“看你的衣裳。我瞧着,怎麼跟小戶人家的小姐似的?”
宋今纾低頭看了看,“能穿不就行了?”
這也不怪蕭雲湛之前沒注意到這一層。
宋今纾這張臉,就算粗布麻衣也能被她穿出不一樣的感覺來。
“明日我讓人過府給你瞧瞧衣裳,有看得上的留下便是。”
宋今纾無奈,“不過衣裳而已,我不需要多華貴。”
“不穿就放着。”
宋今纾“诶”了一聲,還要再說,蕭雲湛卻轉身離開了,方才放下茶杯時也是用了幾分力,像是在生氣。
生氣?
自己有哪句話說錯了嗎?
宋今纾不明所以。
第二日,果真來了幾人,後面又跟了一大群擡着箱子的粗使。
宋今纾站在院子裡,看着他們将幾個箱子裡的衣裳一件件展開。
絲綢的、絹織的、绫織的、紗織的,襖裙、披帛、長袍、罩衣、鬥篷、羅衫、披風、錦衣、外襖,朱紅色、明綠色、蔚藍色、鮮黃色、绛紫色、琥珀色、玳瑁色、雪青色。
一件一件,險些要占滿整個院子。
鐘靈和毓秀看得眼睛發直,驚訝道:“公主,驸馬這,這……”
宋今纾也很頭疼,看着面前各形各色的衣裳,她隻想着怎麼解決。
“勞煩各位跑一趟,隻是我穿不着這些,還是拿回去吧。”
一男子開口道:“公主,這些都是驸馬吩咐要送來與公主相看的,他說若您不選,便全都留下來。”
宋今纾覺得頭大,眼睛都有些花了。
為了應付這群人,她随意指了一件衣裳,道:“那這件留下,其餘的都拿回去吧。”
于是在衆人離去後,那件寶石藍的衣裳便被放在了宋今纾的衣櫃中。
待晚間蕭雲湛回府,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宋今纾的“發難”。
“你是不知道今日多大陣仗,吓了我一大跳。這事定被宣揚了出去,你叫百姓如何看我?”
蕭雲湛不以為意,“他們倒是覺得你是該穿些好點的衣裳。”
“你又不知道。”
蕭雲湛揚唇,揉了揉宋今纾的頭發。
“對自己好點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