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來勢洶洶的謠言,宋今纾其實沒多大感覺。
不過就是慶功宴的時候說上幾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當日,鐘靈和毓秀給宋今纾梳了個得體的妝發,這是不知道該穿什麼入宮。
今日是慶功宴,可宋今纾的衣裳都有些太樸素了。
鐘靈和毓秀正發愁之時,宋今纾道:“我那廂匣裡不是有件粉藍色的衣裳麼。”
鐘靈也想起來了,連忙去将那件衣裳取了過來。
宋今纾打量着那件衣裳,盡管壓在箱底許久也未見有什麼變化,和自己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一般無二。
這是父皇送給她的第一件東西。
還是生辰禮物。
想來想去,今日穿着它入宮實在再合适不過。
穿戴齊整,整個人确實多了幾分嬌俏來。
鐘靈和毓秀為宋今纾整理衣裳,高興道:“這衣裳很适合公主,公主就放心穿着進宮吧。”
“是啊,瞧,這衣裳還能發光呢。”
宋今纾看着這件衣裳,在窗外透進放陽光下确實閃動着細碎的光亮。
“不過白日能這樣罷了。”
她感到十分滿意。
片刻後,蕭雲湛便叫人來喚宋今纾,說該入宮了。
宮門口的人不多,放行之後便隻剩下宋今纾和蕭雲湛二人一起入宮。
前方不遠處走着幾位命婦。
“我到覺得她不會來,畢竟出了這樣的醜聞,任誰都不會再抛頭露面的。”
“我看未必,陛下本就對她不上心,她又怎麼會在意外界的流言?”
“歡兒,你怎麼不說話?為娘帶你入宮,便是為了讓你多接觸貴人們。”
“娘,皇宮重地,還是莫要議他人是非的好,當心禍從口出。”
“喲,葉夫人,你教了一個好女兒呢。”
“哈哈,讓諸位見笑了。”
走在幾人身後的宋今纾和蕭雲湛自然是将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
宋今纾笑道:“也不知這是慶功宴還是茶話會了,盡關心着我的事情。”
蕭雲湛冷笑,語氣不怎麼友善。
“白瞎了她們身上的诰命。”
知道蕭雲湛嘴毒,确認他們的談話沒有被前面的人聽到之後,宋今纾隻是無奈撇了撇嘴。
慶功宴盛大,達官顯貴盡數到場。
宋虞兒和林然二人早已不抛頭露面,宋喬和姬霖坐在不遠處,周圍盡是貴婦們向她恭賀有孕之喜。
宋今纾的對面坐着宋姝,宋姝的右手邊又坐着宋景淮和宋璂。
宋今纾直直盯着宋姝看,面上是和善的笑容,宋姝卻始終低着頭,仿若不知道宋今纾在看着她。
敢做不敢當,實非君子所為。
宋今纾扯了扯嘴角,無視周圍投來的各種目光,把弄着桌上的酒杯。
質地似乎是甜白釉,隻是自己未曾接觸過,不太确定罷了。
她突然想起了燕歌。
但她并不在宋璂身邊。
宋今纾四處打量,才看到燕歌坐在了很遠的下首。
明明自己身邊也有空位,也不知道燕歌為什麼坐到了那樣偏遠的位置。
好歹是太子妃。
再三思量下,她讓附近的太監去告知燕歌,将她帶到自己身邊來。
太監跑到燕歌身邊,二人說了幾句,宋今纾便看到燕歌起身離席了。
宋今纾下意識認為燕歌會往自己這邊來,于是偏過了頭。
“你倒真關心她。”
蕭雲湛用食指輕輕敲着桌面,盯着手中的酒杯好半天。
“反正我這邊也沒人入座,不如找個投機的與我一道。”
宋今纾正疑惑燕歌走得這樣慢,轉頭便看見隻有太監一人跑了過來。
“公主,太子妃讓您往西邊亭子一叙。”
宋今纾皺了眉,也不知道有什麼是不能在這裡說的。
不過現在人多眼雜,做事還得留個心眼。
“你去就是,不會有事。”
宋今纾看向蕭雲湛,他仍舊是把玩着酒杯,說出的話也是漫不經心。
既然蕭雲湛都這麼說了,自己也帶上了一些防身的首飾,要是有什麼意外情況,自己和燕歌至少也不會太過被動。
于是她起身,跟着太監走到了西邊的涼亭。
燕歌正站在亭邊,看着亭子外面的湖水。
宋今纾還未走近,隻是上了台階,就聽燕歌道:“你來了。”
她轉過身,二人一同坐在了亭子中間的桌子邊。
“大燕還沒有這樣的湖,湖光倒映雲霞, 波上漣漪輕劃。”
宋今纾慣會察言觀色,燕歌心本不在湖,而是有其他心事。
“太子對你不好?”
燕歌擡了眼,複又垂下,輕輕搖了搖頭。
“談不上好不好,不過寄人籬下,能有一處容身已是萬幸。我叫你來這,不過是圖個清淨罷了。”
短短幾月,燕歌已和初見時大不同。
不隻是裝束和衣裳,連眉眼間的飒爽和靈動都被時間磋磨了。
又或許不是因為時間。
少女閃爍着亮光的雙眸至今沒有從宋今纾心底消散,對上目光時,記憶裡的女子似乎又和面前的人重合起來。
久未有人說話,一時隻有湖中傳來的清冽水聲。
“你想逃嗎?”
這話說得突然,燕歌也有些愣神。
她茫然道:“逃?逃去哪?”
“去一個人沒人認識你的地方,至少比現在更自由。”
燕歌輕笑了聲,道:“公主,這并不容易。若我逃了,兩國的結盟便會因為我受到影響。我不能傷害我的父親和母親,更不能害了大燕。”
宋今纾撫上她的手,輕聲道:“我在宮裡過了十五年,整日生活在囚籠裡。我知無依無靠,舉目無親是何種滋味。所以,你不當是籠中鳥,而是天上的鴻鹄。”
燕歌有所觸動,宋今纾又道:“我不會強迫你離開。若你想找回從前的自己,我會幫你想辦法。死遁也好,‘被劫持’也罷,隻要你願意,總會有辦法的。”
說實話,宋今纾也有些緊張。
但她不願意再看到一名女子被拷上枷鎖,被困在那永無天日的東宮。
“你也可以再回大燕,看看你的族人。”
話畢,燕歌終于有了反應。
手上的點點淚水滾燙,就像此刻兩人火熱的心。
“你為什麼要幫我?若事情敗露,恐怕……”
宋今纾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我被困于晉國地牢時,是大梁遠嫁過去的太子妃救我于水火之中。她與我又何嘗不是幾面之緣?身為女子本就有諸多無奈,那為何不為自己争一争呢?”
燕歌深吸一口氣,回握住宋今纾的手。
是那樣堅定,又是那樣勇敢。
宴會快要開始,又因為擔心待在這裡過久被人察覺,二人很快回了席。
燕歌很不想坐在宋璂的對面,但宋今纾執意要與她坐在一處。
“太子妃怎麼與和甯公主坐在一處?”
“誰知道呢,與我們有何幹系?”
蕭雲湛已經喝光了一壺酒,看着宋今纾帶來了燕歌,打趣道:“知道交朋友,很好。”
宋今纾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和燕歌搭話。
“我的流言你也聽過了吧?”
燕歌輕輕“嗯”了一聲,道:“不過市井言語,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今纾揚唇,道:“我倒無所謂,這事本就荒謬,無非是有人蓄意制造輿論罷了。”
說着,她擡眼看向宋姝。
宋姝躲閃不及,二人的目光撞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