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纾對蕭雲湛的自信已經習以為常,現在她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空城計瞞不了多久,隻是給将士們拖延時間休息罷了,不出多久晉國軍隊便會再打過來。
漠北城裡還有很多百姓。
“不如先撤出城裡的百姓吧?”
蕭雲湛給了解良一個眼神,解良便上前道:“主子先前已經派人去告知過他們,可他們不願意背井離鄉,全都留了下來。”
宋今纾輕輕地歎了口氣,也知道不能強迫百姓們離開。
營帳内,蕭雲湛換回了戎裝,正在和一衆将士商量對策。
陸麟皺了眉頭,道:“朝廷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不光找不到那七萬士兵,連糧草都運不過來。”
另一位将領不以為意,道:“這才幾日?許是消息還未送到罷了!和甯公主帶來的糧草足夠士兵們撐上五日,加上先前運送過來的,堅持半月還是足夠的。”
又一位統領附和道:“是啊,想必到時候援軍和糧草都不會是問題。”
蕭雲湛和陸麟對視一眼,先讓其餘人下去了。
待屋裡隻剩下二人時,陸麟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沙盤,問蕭雲湛:“你作何打算?那七萬士兵顯然是被宋璂轉移到了别處,糧草也被他截住了。”
他今早得到消息,知道糧草運輸途中遇到山崩,一時半會是來不了的。
蕭雲湛冷笑,道:“拿戰争做文章,宋璂也真是好樣的。”
陸麟沉思了一會,擡頭道:“不然……”
蕭雲湛明白他要說什麼,搖了搖頭。
“小題大做。”
陸麟有些着急,“反正此次也隻是立個功勳,何必搭上自己呢?”
蕭雲湛摸着下巴,頗有些漫不經心。
“宋璂蠢就蠢在,将事情做得太絕。自己要将把柄送上來,就莫怪我心狠手辣。”
陸麟一聽,也知道蕭雲湛有了計劃,于是也不再說什麼。
不一會,有人通傳說和甯公主來了。
宋今纾進了營帳,陸麟便起身給她拱手行禮。
宋今纾忙說不必。
陸麟坐下才發現蕭雲湛隻是朝宋今纾颔首,連站也不站。
他挑了挑眉,神色有些揶揄。
宋今纾也看出來陸麟在想什麼,解釋道:“我們不拘這些禮,陸将軍日後也不必如此。”
陸麟連說不敢,看向蕭雲湛的眼神更加明顯。
蕭雲湛無視陸麟,随即用眼神示意宋今纾坐下。
宋今纾坐下後,說明自己的來意。
“晉國人也許今晚又會攻城,我們勝算不大,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
她看向沙盤,眼神落處是晉國軍隊駐紮的後方。
陸麟睜大眼睛,驚訝道:“燒糧草?”
宋今纾點點頭,繼續說道:“晉國人視糧草如命,若沒了糧草,軍心必然渙散。”
“我們不是沒有想過,隻是晉國人狡詐,潛入他們并非易事。”
宋今纾一笑,“所以我們要聲東擊西。”
陸麟道:“公主的意思是……”
宋今纾還沒開口,蕭雲湛替她道:“我們主動進攻,再讓一批人凫水渡河,潛入敵軍内部。”
這樣的想法跟宋今纾不謀而合,她道:“晉國人狂妄自大,剛愎自用,所以根本不會想到這一招。”
陸麟也覺得可行,問道:“燒糧草的人需要有指揮,人選的話……”
“我來。”
蕭雲湛和陸麟一同看向宋今纾。
蕭雲湛第一個要否決,宋今纾制止他的話頭,道:“你們作為主将,不可離開軍隊。而渡河的将士也需要一個定心丸,讓他們有勇氣和底氣去冒險,有我這個公主的身份就足夠了。”
蕭雲湛還是覺得不妥。
“我來漠北并不是為了吃喝玩樂,女子上戰場本就容易生口舌是非,我必須做點什麼,才不枉我來漠北一趟。”
陸麟猶豫道:“何須公主你沖鋒陷陣?你畢竟是女子,若你有三長兩短,陛下那邊……”
“女子又如何?我看未必不能建功立業。”
蕭雲湛一眼看出了宋今纾的想法,沉思良久,道:“讓疏影陪着你,若有意外,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宋今纾知道蕭雲湛不會阻撓後,開心地要出營帳。
“平安歸來。”
宋今纾轉頭望向蕭雲湛,他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不把一切放在眼裡。
“放心。”
丢下兩個字,宋今纾急忙出去安排事宜。
當營帳内又隻剩下蕭雲湛和陸麟二人,陸麟便再也憋不住了。
“你當真讓她去?你瘋了?”
蕭雲湛道:“那又怎樣?”
“她若出事,宋丕怪罪下來,你的計劃就都毀了!”
“她不會。”
陸麟隻能着急地打着轉,道:“不說宋丕,你真的不擔心她嗎?養尊處優的公主,怎麼可能凫水作戰?”
于是蕭雲湛這才想起宋今纾似乎是不會凫水的。
但是他又想到了宋今纾自己肯定更清楚該怎麼做,于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無所謂道:“我不會阻止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陸麟見勸不了蕭雲湛,無奈離去。
另一邊,宋今纾讓疏影挑選了幾十位精英,安排了晚上的計劃。
“有我與你們一道,你們隻管大膽去幹,想想你們的妻兒老小,他們都等着你們的好消息!”
十幾位将士聞言,内心澎湃,連忙下去做準備了。
待人都散去後,宋今纾轉頭對疏影問道:“你可會凫水?”
疏影點頭,這是他們作為死士最基本的要求。
“今晚,我需要你帶我渡河。”
疏影點頭領命。
此刻隻留下宋今纾一人坐在帳内。
她的心情還未平複。
害怕是另一回事,這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她如何克服自己對水的恐懼。
十多年前自己落水,河水灌入口鼻中的窒息感至今還難以忘懷。
她閉上眼睛,用手捂住臉,陷入了無盡的思考中。
不知過了多久,手被人輕輕撥開。
蕭雲湛站在她面前,道:“害怕了?”
宋今纾起身,實話說道:“有一點。”
“我可以找别人替……”
“不用了,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蕭雲湛看着宋今纾,打趣道:“也是稱上君子了。”
宋今纾剛要嗆回去,蕭雲湛又道:“萬事小心。”
她點點頭。
晉國軍隊,大帳内。
“飛雲将軍,我們的探子已經……”
飛雲将軍聽到消息,憤怒地錘向桌面。
“這個神策将軍,有意思。自大梁的鎮國将軍和他那兒子銷聲匿迹之後,很久沒出現過這樣有趣的人了。”
連那樣隐秘的探子都被他找了出來。
隻是這樣的話,自己就沒辦法知道大梁軍隊的情況了。
“不能再這樣耗着了。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傳我命令,今晚全力攻城!”
“是!”
夜幕降臨,漠北河兩岸都是火光沖天的景象。
飛雲将軍覺得自己可能被蕭雲湛戲耍了,現在正在氣頭上。
“将士們,對面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各位讓他看看我們晉國人的本事!”
晉國士兵的鼓氣聲整齊劃一,配上铿锵的跺地聲,倒有幾分氣勢。
漠北城牆上,已經有滿滿當當的弓箭手随時待命。
蕭雲湛和陸麟站在前方,正望着對面的火光。
“這些人守上一夜倒不是難事,你真不去看看她?”
蕭雲湛看向河邊,一路人正喬了裝,準備看着時機下河。
中間有個顯得格外嬌小的女子,不是宋今纾又是誰?
他隻是這麼看着,沒有說話。
陸麟也向下看去,又道:“算了,你是我們的主心骨,不可随意離開。”
宋今纾換好了輕便的黑衣裳,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擡頭看向城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