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上空便窸窸窣窣地響起一些聲音。
陳立狐疑地擡起頭，周圍房屋上站着許多黑衣人，手中拿着弓弩，早已對準了他的方向，好似下一秒箭矢便會淩空而出直向他飛來。
這架勢，哪裡是自己拿捏得住的。
陳立心中升起一股無助的感覺，他閉了閉眼睛，隻覺得難纏得很。
但是自己這些人可都是太子手下的能手，以一敵百過于誇張，但以一當十倒不在話下。
既然左右都是死，為什麼不搏一把?
思及此，陳立睜開眼後的目光帶了堅定。他看着一臉不屑的蕭雲湛，緩緩勾起唇角。
“太子有令，殺了和甯公主和蕭雲湛，賞百兩黃金！”
宋今纾變了臉色，還要上前說些什麼，蕭雲湛又是将她擋在了身後。
外圈圍着的官兵一聽有百兩黃金，那顧得上頭頂那群氣勢洶洶的黑衣人，拔出刀就要朝裡沖。
現場變得混亂，兩方人厮殺在一起，陳立顯得十分自信。
蕭雲湛仍是氣定神閑，光是陳立的這些人還不足為懼。
宋今纾卻有些害怕這樣的厮殺聲。模糊的光影裡，她仿佛回到了自己降生的那一日，那日也是這樣的厮殺聲，母親就死在這樣的聲音裡。
她不自主地捏緊了拳頭，眼睛不受控制地閉得很緊，腦中除了刀槍相撞和皮肉綻開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宋今纾的身子有些發抖，眉頭都緊蹙着。
蕭雲湛瞥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同時也夾雜着一些不明的情緒。
盡管動作有些許僵硬，蕭雲湛還是伸出手将宋今纾攬到自己身邊，用手掌輕輕拍着宋今纾的手臂。
解良将這些看在眼裡，于戰鬥中還能分出心神來腹诽一下自己主子，但很快又重新投入戰鬥。
宋今纾還沉浸在自己的噩夢裡，一隻大手便攬上了自己的肩膀，将她往懷裡帶。
入耳是蕭雲湛有力的心跳，比周圍的厮殺聲更有力量。
陳立的笑容消失得很快，因為這些人根本不是蕭雲湛那些黑衣人的對手，沒出多久便倒在地上哀嚎。
他轉身就要逃走，解良一個空翻，定定站在他跟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陳立心裡生出一股絕望，他轉身便看見蕭雲湛已經放開了宋今纾，閑庭信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
他若此時直接死了才好，要是太子知道自己這麼無用，那可比死可怕多了。
蕭雲湛轉了轉手腕，并沒打算和陳立多說，繞過他直接走進了長史府。
宋今纾忙不疊地跟上去，落後蕭雲湛半步走着。
府内仍是金碧輝煌，好不奢靡。
“瞧見了?把人帶回去吧。”
蕭雲湛沒有回頭，身後跟來的禁衛軍已經訓練有素地開始搬東西，同時從後院裡擡出整整十箱黃金。
陳立看在眼裡，他差點兩眼一黑就要暈過去。
“蕭雲湛，你殺了我啊！你不敢嗎?！”
他大吼着，隻想着激怒蕭雲湛，隻有這樣自己才能解脫。
蕭雲湛冷冷地瞥了陳立一眼，長腿一邁，居高臨下地看着陳立氣急敗壞的嘴臉。
陳立痛呼一聲，腳被碾壓着，像是馬上要骨折了。
“還沒認出我?”
聞言，陳立立即變了臉色，面前男子的聲音逐漸和自己那位“賢侄”重合在了一起。
饒是陳立再愚鈍，那現在也該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如今他隻恨自己愚蠢，沒有識破蕭雲湛的詭計，等待他的隻有太子的懲戒了。
陳立說不出話，很快被人擡了下去，不日就要被禁衛軍押送回京了。
“災民已經被厚葬，你無需擔心。”
宋今纾還想問他何時去管别人的事的時候，蕭雲湛轉身看向了她。
“我不做，你也會做。”
那日宋今纾眼中的心疼與擔憂都真真切切，他也看到了當宋今纾聽到災民已經被陳立派人殺害的時候她眼中的震驚與憤恨。
隻是因為在青州行動不便，她不能好好地安置那些災民。
“謝謝你。”
聲音如蠅，卻含了十成十的感激與歉意。
如果她能提早想到……
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他們不是因為你而死。你該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害了他們的人。”
宋今纾側了頭，深吸一口氣，總算平複了心情。
若有來世，他們定能生在富貴人家，一生順遂。
陳立被帶走後，長史府内陳立的一切财産都被清點完畢，作為他貪污的罪證。
而那些礦工，将會給他緻命一擊。
這招殺雞儆猴，永和帝用得很好。
百姓紛紛從家裡出來，站在街道兩側看熱鬧，痛罵曾經的青州長史。
陳立隻是低着頭，不發一言。
一為己私斂民财，事發遑遑不自哀。草木皆兵心已潰，金蟬脫殼姓名埋。
也不知大梁内，又有多少像陳立這般的官員。
陳立被押走後，百姓們又上前圍住了宋今纾和蕭雲湛。
“公主和驸馬救了我們青州啊，皇恩浩蕩，皇恩浩蕩！”
“不知公主和驸馬有無落腳之處，鄙人寒舍恭迎二位大駕光臨。”
“蒼天有眼，終于收了陳立這個孽障！”
“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看着面黃肌瘦的百姓，宋今纾一時手足無措，隻不斷地寬慰他們。
“糧食來了，糧食來了！”
有人大吼着，混合着馬車滾滾而來的聲音，衆人不自主地尋聲望去。
為首的馬車上坐的是解良，身後是好幾輛糧車。
“太好了，有糧食了！”
百姓又是一窩蜂湧上前，馬車上的人開始給他們分發糧食。
“别着急，不要搶，大家都有份！”
宋今纾看得有些入迷，蕭雲湛直接将她拉走了。
宋今纾也知道現下他們不易多露面，要多給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
二人回了先前住的宅子，除了之前那處地道被填好了之外并沒有什麼變化。
沒有休息多久，解良先行回來了，并帶來一名老婦人。
老婦人見到宋今纾和蕭雲湛二人就要跪下，身子才将将要低下去，宋今纾就将她扶了起來。
“您這是折煞我了。”
老婦人眼淚汪汪，看着宋今纾一時說不出話來。
“多虧了公主您和驸馬爺，我家小兒子已經幾天沒吃飽飯，眼看就要餓死了，是你們救了我兒……”
居然還算上了自己的功勞，宋今纾雖知糧食跟自己關系不大，但當下也不是解釋的時機。
“老婦人哪裡的話，這是我們該做的。你放心，你們下一任的長史，定會給你們一個安定富庶的青州。”
老婦人連連點頭，又說了一些感激的話。
宋今纾将老婦人送到門口，老婦人又想到了什麼，轉頭對二人道:“三日後便是青州的浴蘭節，公主和驸馬爺一定要賞光，這是我們青州百姓之福啊。”
雖有些不明所以，宋今纾還是先客客氣氣把老婦人送走了。
“浴蘭節?”
看着宋今纾疑惑的眼神，蕭雲湛瞥了一眼身後的解良。
解良心領神會，道:“回公主，浴蘭節是青州傳統節日，百姓會舉行各種活動，包括但不限于雜耍，放花燈，逛燈會，以此來祈禱來年風調雨順。”
聽上去十分有趣，宋今纾瞬間有些向往。
“我們去嗎?”
宋今纾望向蕭雲湛，眼中盡是期待。
蕭雲湛的語氣有些意味不明，“不知公主以為呢?”
“我從未好好過節，我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