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日的時間雖短,但确實是她這輩子最溫馨懷念的日子。
幽室之中,許澤蘭素手捧着茶具,沸水微注,茶葉舒展,似靈蛇舞于滄海。少頃,茶香四溢。
許澤蘭給宋知蘊倒了杯,自己雙手捧杯,笑眯眯地與宋知蘊遙遙相對,做了個碰杯的動作,而後放在嘴邊微抿了一口。
若有所指道:“以後,下官就唯宋大人馬首是瞻了。請宋大人多多指教。”
宋知蘊眼睛一眨,倒是沒有拒絕,飲下了她這杯茶。
不愧是許相精心培養多年的繼承人啊,煮個茶都煮得如此風雅,實在是賞心悅目極了。
她這幾日處理完政事,清閑下來就隔三差五地跟許澤蘭和明梵希聚一聚,順便再由她們牽線見了許多京城的年輕一代。
此舉一來是真有結交有志之士一意,二來也是向她們身後的許相和明将軍表個态。
再說了,她确實喜歡和她倆聚在一起,一同經曆了這麼多事,也算是心照不宣的朋友了。
兩人難得清閑地品了許久,宋知蘊懶散地伸了個懶腰,而後似有些疑惑道:“梵希呢?她素來是最積極的,此番竟未來。”
“她啊,”許澤蘭張了張嘴,臉上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宋知蘊還是頭一回見她如此複雜的臉色,一時便直起了身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眼神示意她快快道來。
“她被遇到了個麻煩。”許澤蘭頭疼地扶了扶額,倒也沒賣關子。
“她被陛下給纏上了,隔三差五邀她進皇宮一聚,就陛下那心思誰還看不出來啊。整得她這幾日隻得裝病在家裡躺着。”
宋知蘊瞪大了眼睛,嘴裡的一口茶都差點噴出來了。
秦雲峥瘋了嗎?
許澤蘭似乎看出宋知蘊腦子所想,俯手将她的茶添滿,輕輕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幾日那位不知羞恥鬧得京城裡都傳遍了,也就你整日醉心政務還不知曉。”
“他死定了,荃姨還沒離京呢,就算離京怕是都得殺回皇城。明家繼承人怎麼可能進宮。”
許澤蘭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輕柔道:“傀儡就該有個傀儡樣,知道什麼該碰什麼不該碰。要是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斷手斷腳也是應得的。”
“這樣也好,你說是吧,殿下。”許澤蘭朝宋知蘊溫和一笑。
“混賬東西,誰給他的膽子。”明荃如同一隻暴虐的兇獸,豁然一掌拍在桌上。
震怒下的全力一擊令木桌四分五裂,木屑四濺。
“想娶我的希兒,做夢。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我明家的繼承人也是他能夠碰的,一個廢物傀儡,他也配。”明荃氣得胸膛急劇起伏,一把抄起身旁的佩劍,大踏步往外走。
“明荃,冷靜,冷靜。”葉筝小心翼翼替她順着毛,而後對許岱使了個眼色,兩人一人拉着一邊胳膊這才勉強将她攔住了。
明荃冷笑地甩掉兩人的手,氣呼呼地重新坐回塌上。
“如今殿下怕是已經沒有了問鼎之心,何不直接擁護少主上位?還留着那廢物幹什麼?”明荃摸了摸手中鋒利無比的劍鋒。
“說是這般說,但還需從長計議。”許岱沉聲道。
“從長計議?若是他禍害的是你們的繼承人你們還會這麼說嗎?”明荃揚起語調,陰陽怪氣道。
“這事好辦,找個好日子讓少主認祖歸宗,待朝臣熟悉後。我此次班師回朝帶了不少兵,我拖住兵部尚書那個老不死的,少主帶一軍攻入皇宮,殺了那個小兔崽子,登基即位。之後臣服的留,不臣服的都殺了。事情搞定。”
聽着明荃殺氣騰騰的話,葉筝和許岱的嘴角不由抽搐着。
你是一刻也不想讓秦雲峥那廢物多活啊。
也是,相處幾十年了,明荃那狗脾氣她們還不了解。
她素來霸道護短,是個實打實的瘋狗,早些年還是個小将的時候就誰的面子都不給,真惹了她她死也要從你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對拉攏她的幾位皇嗣也沒留什麼情面,也就是因為這點,先帝才會臨終托孤讓她守武威城,格外相信她是個純臣。
也就這些年在邊境修身養性了起來,脾氣才好了些。
隻是那秦雲峥做什麼不好,動心思動到人家的寶貝金疙瘩上,簡直就是找死到連骨灰都不想要了。
她與葉筝和許岱不同,葉筝和許岱子孫衆多,明荃常年征戰沙場,就這麼一個子嗣。
當年先帝遺诏命她駐守邊境,并讓她将明梵希作為質女留在京城,若不是葉筝和許岱死命保證,明荃就在先帝的陵前當場反了。
哪怕去了邊境,這十幾年來想必也對頭頂上這個令她們母女倆骨肉分離的廢物懷恨在心,如今秦雲峥居然還敢來招她。
管不了了,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