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宮裡悄然流傳出了一個傳聞,言陛下身邊的太監總管陳公公失寵了,陛下已經數日未召見他了,皆跟新任寵臣侍中郎宋知蘊一同玩樂。
更重要的是,那新任寵臣疑似與太監總管陳公公不合,聽說暗自給他下了幾回絆子,阻擋他見陛下。
近幾日宮裡的太監宮女皆夾着尾巴做事,生怕一不小心觸怒了太監總管陳公公的眉頭,被他當成了撒氣桶。
至于此事的真假估計八九不離十了,能傳出如此風聲,卻并未被禁止,就足以證明新任寵臣的立場了。
依他們之見,那在皇宮張揚跋扈了十幾年的陳公公這次估計真的要倒了,在太傅葉筝和丞相許岱的雙重夾擊下,如今的閹黨已經苟延殘喘,那陳公公如今還剩下一命那是因為當今陛下據理力争,瘋了般想要保住他。
如今新任寵臣的上位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完完全全地一次釜底抽薪,已有了新寵的陛下,還會再為了一個已經沒有價值的太監觸怒太傅和丞相嗎?
宋知蘊淡淡一笑,深藏功與名。
兩派相争,她自然是要站隊的,而且要越快越好,免得殺紅了眼被她們誤傷,左右不讨好。
再說她本來不就是太傅葉筝的人嗎。
陳公公身着一襲紫袍,手握着一白色拂塵,滿臉陰鹫地大踏步向寝殿内前去。
他一雙眼眸前刻着兩個深深的黑眼圈,頭發斑白,面色幹枯,顯然是沒好好休息多日了,和平日裡他那傲慢陰狠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原先得知陛下新任命了一位侍中郎,整日與她玩樂時,還不以為然。
不就是平常供陛下差遣的玩具嗎,玩幾日便膩了,陛下心裡最愛的是他,是他陪着陛下一步步到了現在。
待他渡過此關,定把那黃毛丫頭千刀萬剮,以消他心頭之恨。
而後見陛下整日與那侍中郎厮混,樂此不疲,不再搭理他,他這才有了點危機感。特地抽出功夫來想要求見陛下,結果三次求見皆被那賤人給攔在了屋外。
夜,繁星點點,皎潔的月光穿透薄雲,灑在殿上。與殿内透出的柔和的光線交相輝映 。
宋知蘊身着一襲紅袍,站在高階上,居高臨下望着站在殿下的陳公公,狹長的屋檐遮蓋住了灑落在她身上的光。她矗立在黑暗下。
陳公公眯了眯眼,竟看不清她此時的神色,她毫不出錯地行了一禮,淡淡一笑,高聲道:“陳公公,陛下此時已經睡下了,未經傳喚,不得入内,莫怪下官無禮。”
放屁,那寝殿還亮着燈,裡面還傳出衆人的玩樂聲,陛下指定在裡面玩樂,還睡了,當他眼瞎嗎?
是啊,閹賊那狗東西确實眼瞎。他們見面了數次,争鋒相對了許久,他都未發現她就是那個被他随意打下獄肆意鞭打的小女官。
沒事,她會記得,她記得她身上的每一處疤,她記得那時的每一條鞭子,宋知蘊眼中幽光一閃而過,明明挂的是笑容,卻令站在她身後的守衛這座宮殿的侍衛打了個寒顫。
說她毒也罷,說她狠也罷,她向來睚眦必報,定會一樣一樣地還回去,親手送他下地獄。
“你個小小的五品女官也敢攔雜家,趕緊給雜家滾,雜家今日沒空搭理你。”陳公公滿臉陰沉矗立在那,陰鹫的雙眼死死盯着宋知蘊,瞧那樣似乎想把她千刀萬剮。
見宋知蘊不為所動,陳公公深吸一口氣,一咬牙,竟直接甩了下紫色的官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向條狗般朝殿内大喊着:“陛下,老奴求見陛下……”
“陛下,老奴前來求見陛下……”
“陛下……”
“陛下……”
他的面容異常地猙獰,眼球中布滿血絲,如同燃燒的火焰.。他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張開血盆大口,聲嘶力竭呐喊着。
越喊越大聲,越喊越凄涼,尖銳的聲音穿透了寂靜的雲霄,刺入每個人的心上。
宋知蘊依舊居高臨下望着他,輕聲道,那表情竟帶着絲同情:“你真的覺得是下官攔着公公,公公才見不到陛下嗎?是陛下不想見公公,僅此而已。若陛下真的想見公公,下官倒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攔着吧。”
陳公公充耳未聞,他通紅臉直直聽着那殿中并未受半點影響的玩樂聲,手指痙攣得深深插入地上的泥土,泛黑的指甲滲出點點殷紅,他額頭上的青筋如同蜿蜒的蛇一般蠕動。
他沙啞着嗓子喊道:“陛下,雜家養育了您數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