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彈劾五品侍中郎宋知蘊,以谄媚之術惑主,以奸邪之行亂政,緻使陛下是非不明,朝政不非……”禦史中丞手持芴闆,正氣凜然地上前一步對着站立在最前方的太傅和丞相行了一禮,而後面對着陳公公口吐唾沫。
洋洋灑灑的一通筆墨,皆是謾罵那陳公公及其他的黨羽新任侍中郎的。
言罷,這才用老眼渾濁的目光望向他的頭頭兼師傅,太傅葉筝。徒兒這次可花了整整兩夜才寫完這篇奏折。遣詞造句可都是微臣近年來之最,您看徒兒做得可好?有何要改進的地方?
至于彈劾侍中郎此等小事要不要禀報師傅,他冷哼一聲,此等小事何須師傅出馬,他這就把事給辦了,說不定還能得到他師傅的贊賞。罵閹賊此乃他熟讀聖賢書之人應做之事,他願意身先士卒。
葉筝深吸一口氣,用眼神按下了她身後蠢蠢欲動想接着彈劾的衆黨羽,而後用眼神瞪了禦史中丞數下。搞得禦史中丞滿臉地疑惑。
蠢貨,彈劾錯人了,那宋知蘊是她的人,是自己人,是他的小師妹,不是那閹賊的黨羽。
許岱滿臉奇怪地望着那臉竟比閹賊陳公公還黑上幾分的葉筝,思索了片刻對着身後衆臣使了個眼色,彈劾之事這才告一段落。
葉筝臭着張臉往秦雲峥寝殿内趕去,他不要名聲,她徒兒還要呢。
真是一天天好事那是半點不幹,整日吃喝玩樂,如今還帶壞她好不容易看重的關門弟子。
還未進入殿内,走到半道,迎面便碰上了那丞相許岱,他笑眯眯地站在官道的正中間,顯然是來堵她的。
葉筝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見他踉跄了一下,這才轉身離去。
就見那許岱眯了眯眼,也不上前攔住她,矗立在原地陰陽怪氣道:“瞧太傅今日的神情,那侍中郎竟不是閹賊的黨羽,是太傅您的人啊。”
“虧臣與太傅還貴為同盟,太傅何時謀劃的臣竟半點不知,也毫無覺察。此言此行臣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敢問太傅是如何做到的?”
葉筝冷哼一聲,轉過身仰起頭斜撇了他一眼,冷嘲道:“本官如何做的就不勞煩丞相惦記了。自己棋差一步就得認,别輸不起還遷怒于本官。丢人。”
言罷,她頭也不回地往寝殿趕。許岱望着葉筝的背影,氣極反笑,竟不緊不慢地跟在葉筝屁股後面。
葉筝那個老太婆,說話尖酸刻薄,行事肆無忌憚,如今竟對那新任侍中郎有幾分在意,他倒要看看那侍中郎是何許人物。
在侍衛們匆忙地禀報下,葉筝怒氣沖沖地一甩袖直接踏入殿内,許岱輕輕撇了眼侍衛緊随其後。
寝宮内,秦雲峥趴在地上,手握着幾塊木塊認真比劃着,身下是一副幾丈大的拼圖。
他似乎在侍衛們大聲的通報下,這才意識到兩人的到來,呆坐在地上,望向葉筝的眼中竟還有幾分茫然。
許岱卻顧不上那麼多了,他一進殿,目光就不自覺地被那個紅色的身影吸引住了。
宋知蘊身着一襲紅袍,頭戴官帽,腳踏朝靴,腰間束以玉帶,金鈎玉玦。如同晨曦初照時的朝陽,既耀眼又不失沉穩。
她挺直着背闆,淡淡一笑,雙手交疊對着兩人一拜。她的眉,如同遠山含黛,輕輕描畫間便自成一派風骨。既不過分張揚,也不失其應有的力度和沉穩。
那雙杏眼微微睜大,宛若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沖散了其眉目間的鋒利,平白添上了幾分無害,讓人平白無故便生了幾分親近的心思。
葉筝望向她的目光格外地滿意,明明隻是幾天未見,她就又成長了幾分。少了絲她不喜的謙卑,多了絲少女應有的淩厲。
許岱目不轉睛望着宋知蘊,恍惚中他似乎望見了從前那位殿下。鮮衣怒馬,少年意氣。
真像啊,若是再張揚幾分便更像了。
瞧着宋知蘊照例的禮數,他腦子還未反應過來,身子下意識便側過了身,避開了她的行禮。
宋知蘊懵了片刻,本着禮數不可無的想法,又對着許岱行了一禮。
啊,這丞相許岱什麼意思?竟與傳聞中的不太一樣。這盯着她看了許久,又避開了她的禮……
難不成,宋知蘊的心頓時波濤洶湧,驚駭十足。
瞧他那懷念的眼神,該不會是她長的像他曾經的白月光吧?
若是按照小說裡的狗血劇情的話,她就是白月光的女兒,那她媽就是……造孽啊。
許岱慌忙地四處張望又想避開,就見葉筝渾身散發着冷意,一記眼刀就朝許岱飛去。
老東西,差不多得了,一次不夠,竟還想第二次為難她未過門的徒兒,占她徒兒便宜,真是為老不尊,為長不慈。
許岱有苦難說地生生受了宋知蘊一禮和那葉筝想要将他千刀萬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