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将軍今日您錯了。我還是有自知之明,所以靠人力阻攔大軍從來都不是我的目的。”
何況我比較擅長誅心。
“爹,您在幹什麼?别吓兒子。趕緊離開這裡,别瞎摻和。”
“臭小子,趕緊給老子滾過來,不然打死你。”
“閨女啊,把手裡的劍放下。”
軍中突然一陣混亂,一些将領震驚地望着對面那一個個眼熟的面孔,不由焦急喊道。
将軍望着少女一如既往溫柔的笑容,心中一陣寒意襲來,他僵硬地偏着頭,眼眸直勾勾望着少女後方。
“國難當頭,臣林璟奚願以身殉國,與諸君共勉。”
少女揚聲高喊道。話音剛落身後便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拔劍聲。
“爹。兒不孝。”少年通紅着眼對着将軍嘶吼道,而後毅然決然地拔出長劍,自脖頸抹去。
鮮豔的紅刺痛了将軍的眼,他肝膽欲碎地連滾帶爬翻身下馬,朝少年倒地的地方爬去。
“兒啊,我的兒啊。”将軍雙手捧着少年耷拉下來的腦袋,鮮血染紅了他的雙手。他目眦盡裂,下下捶打着少年沒有氣息的胸膛。
“不孝的狗東西,你有什麼資格指責你老子。你老子對不起任何人但唯獨沒有對不起你。兒啊。”
“爹。為什麼。為什麼?”小将死死捂住店家不斷冒着血的傷口,聲淚俱下問道。
店家冒着血的嘴巴張了張,卻始終吐不出惡語來。他重重地咳出了一口血,蒼白的手掌無力地搭在小将的頭上,揉了揉。
我的兒很争氣,在戰場上死裡逃生一路從小兵殺成了小将。這些年多虧了他的庇佑。他們才能在崇明城裡站住腳,不至于受人淩辱。
但他學壞了,他會燒殺搶掠,他會強搶民女。他對他手下士兵的惡性置若罔聞。他成了那群閹黨奸臣的走狗幫兇。
原諒他是個普通人,始終下不了手清理門戶,大義滅親,隻能偷偷幫助那些被欺淩的人。但這一次他想當一個人,一個有血性的人。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如果他的兒不努力往上爬,不努力融入他們,也許死的就是他們父子。或許誰都沒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無數次的輪回他早就累了,最後一次了。他朦胧中望見小将赫然拔劍捅進自己的胸口,緊緊抱住他。他笑了笑,下輩子别生在這了。
他看見了,後世是個美好的世界。他的兒下輩子定能跟他遇到的那個蠢貨一樣。
店家的血和小将的血交融在一起,彼此再也不分離。
随着陣陣劍鳴聲,鮮紅的血滴落在地,彙聚成河。陣陣腥風令人窒息作嘔。
凄厲的哭叫聲如厲鬼般捅入每一位士兵的眼眸裡。明明殺人如麻的他們腹中胃酸卻陣陣翻騰。
“哈哈哈哈,不倫不義,不忠不孝,萬世唾棄,這便是你們。”少女铿锵有力地話重重蕩漾在每個人心頭。
将軍赤紅着眼轉過頭來剛想拔劍殺了她,下一秒便被少女脖頸之處噴出來的血濺了滿身。
将軍驚恐地後退幾步,顫抖地望着鮮紅的雙手和滿街的鮮血。林璟奚重重摔在地上。望着跌落在地的刀劍,彎了彎眼角。
如今軍心已散,難堪大任。
将軍,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喜歡嗎?
她說過她不是好人。在這棋盤之上,無論是誰,皆是她的棋子。無論無辜與否。
她謀劃了數月,動用無數暗棋,聯絡各方。或曉之以情以大義相激或屠起滿門後以死士假扮,總歸是一樣的效果。讓他們出征前親眼看着他們親人的英勇就義。
本想孤身一人,沒想到還有這麼多文人相伴,黃泉路上也不算孤單了。
史料記載,數百名文人自刎獻道,成功阻攔大軍。但其實遠遠不止文人。
一百五十口棺材哪裡裝得下他們就義的英魂。
不把蝼蟻的性命放在眼裡,現在他們的家人也皆是這棋盤裡的棋子,想想都可笑。
林璟奚擡起的眼眸撲閃着,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不清,恍惚間她望向了那個地方,無數次熄滅的燈籠終于亮了起來。
她如釋重負地笑了笑,終于閉上了雙眼。
她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