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鼎沸的輿論聲潮下,政府開放了烏舍的探視渠道。
在利都,所有犯罪嫌疑人、罪犯都有獲得探視,面見律師的權力,政府如果拒絕探視申請,無疑會讓民衆偏向質疑的一方。但正如索瑪猜測的,他們拒絕了公開訊問和公開庭審,理由也是現成的。
——這件事裡還涉及到其他兩位雄蟲,一是下落不明的真正的“烏舍”,二是何慈林,秘密審訊是為了保護雄蟲隐私。
輿論總體上接受了這個解釋,利都的所有民衆将注意力放在了何慈林和烏舍的這次會面上。
何慈林穿着純黑的長袖,臂彎内搭着件深色外套。終端收到官方發來的消息後,過去半個小時,在家門口等來了政府派來的公用車。
羅西下車請他上去,何慈林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兄長,何冬塞握了握他的手,問。
“我可以一起去嗎?”
羅西面無表情地搖頭拒絕,這其實在他們預料之内,何冬塞緩慢放開何慈林的手,摸了摸他的頭發,何慈林深吸一口氣坐進了車裡。前方的駕駛員是身穿警服的亞雌,羅西上車坐在了副駕駛座,中間的擋闆升起,隔絕了車輛前後。
何慈林坐在好似縮小版囚牢的後車廂内,望着連信息素都透不過的擋闆,歇了打探烏舍情況的心思。
到了目的地,何慈林發現關押烏舍的地方不在警局,而在與警局相連、位于後方的一棟看似平平無奇的建築。
這棟建築呈圓型,灰色的,露在地表之上,像睜開的半隻眼睛,也像慘淡的墳包。
他們在建築正門口下車,何慈林看見前方已經站着一個雌蟲。對方西裝革履,灰白的頭發梳得整齊,神情不怒自威。他見過這個雌蟲的照片,對方正是目前利都的最高執行官。
“您好,閣下。”左倫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身邊有這樣一個罪犯,您受驚了。”
何慈林心髒一顫,垂下頭說:“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左倫安撫他:“當然,您還沒有成年,心智尚未成熟,受到欺瞞是很正常的。”
他擡手,羅西上前摘下了何慈林的終端,并用信号探測器掃描了他周身,确認他沒有攜帶監聽、錄像等微型設備。
左倫說:“請您理解,這是為了安全考慮。”
何慈林抿唇,微微點頭。在他準備邁步進入大門的時候,門邊的左倫再度出聲。
高大的雌蟲注視着他,煙灰色的眼珠透着無機質的冷漠色澤,表情卻是溫和的,細細的笑紋恰到好處地刻在眼角。
他說:“過去的一切是由于您受到裡面那個亞雌的蠱惑,希望您這次能夠看清真相,勇敢地給自己、也給利都關注着這件事情的民衆一個交代。”
何慈林走進了這棟建築。
羅西留在了門口,裡面另外有亞雌警衛給他引路。他們沒有往樓上,而是往樓下行去,道路曲折幽深,金屬牆壁反射着慘淡的光線,似乎連空氣都比外面更冷。
所經之處沿路布滿了攝像頭,另外要通過兩道安全門,帶路的警衛分别用指紋、虹膜進行驗證開門。直到他們大約走到了地下三層的位置,才終于停下。
警衛擡手向前方示意,何慈林緩慢朝那座單人囚室走去。
待了十五分鐘,何慈林轉身離開。
警衛帶着他返回,忽然聳動鼻尖,聞到空氣中漫開混雜着血腥氣的屬于雄蟲信息素的味道。這氣味較先前濃郁得多,他轉頭一看,身後的雄蟲或許是受了很大刺激,面色蒼白,神思不屬的模樣。嘴唇被自己無意識咬破,此刻正淌出鮮紅的血珠。
他忍不住寬慰一句:“無論如何,您能看清真相就是好事。”
何慈林仿佛勉強回神,對他笑了笑。警衛不再多說什麼,重新轉回頭,在他轉頭那刻,何慈林無聲呼氣。藏在袖口的刀片因對方突然的搭話更深地割開小臂皮膚,流下的血液兜在牢牢束緊的衣袖内。
走上一樓,何慈林穿上了帶着的外套,畏寒似的藏住半個手掌。出來後,左倫已經不在了,羅西和另一個常出現在政務頭條版面的雌蟲站在門口。
那個雌蟲着重看了眼他咬破的嘴唇,放緩聲音問:“他辜負了您的信任,是嗎?”
何慈林握着雙手,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