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翊然開始和白珏冷戰,單方面的,當然,白珏也沒有主動去找他。
現在白家算是徹底亂了套,家裡的傭人前不久被白珏全部炒了鱿魚;現在葉舒又被帶走調查,新的罪名疊着舊的,估計短時間内是出不來了,而她堅定要給葉舒出具諒解書的行為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懷疑,或許之後,白珏自己也要接受調查。
但更重要的是,曾經白家唯一的頂梁柱白疏木,現在還躺在醫院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而白家的生意還在繼續,白珏現在要撐起這一切,起碼要保住白家的産業。
不止是“保”,而是“奪”,她要趁着這個時機,讓其他的人都知道,白家的生意在她的手上會更好。
這幾天,白珏都住在離公司很近的賓館裡,還正式搬進了白疏木的辦公室,第一天,她就把門口白疏木的名牌給撤了,但她并沒有把自己的名字挂上去,隻要别人知道這裡面的人不再是白疏木就夠了,很快,她就會讓别人知道,她到底是誰。
“小白總,這些是我能找到的所有的文件,”秘書敲了敲門,抱着一摞文件夾走進來,“但這些并不全面,白總……他有時候和别人談生意都是口頭的約定,并沒有書面的協議,可能會有些麻煩。”
“我知道,我心裡有數。”過去這兩年,白珏也跟着白疏木一起參加過不少飯局,直接或間接地談成了幾次生意,白疏木那幾個合作夥伴她也都認識,客觀來說,那幾個人對她還不錯,像她的叔叔——但隻要一想到,他們共享着肮髒的秘密與樂趣,他們對于白疏木的所作所為毫不反對甚至支持……
白珏的神色一下子冷下來,握着文件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秘書見狀,不由得慌起來,心道這個小白總看來也沒有多正常,得趕緊找機會離開這裡,但就在她準備佯裝出去接電話的時候,白珏一秒切回了正常狀态。
“謝謝。”
秘書還沒反應過來:“啊?”
“謝謝你準備這些東西,我看到你還特意準備了很多标簽備注,費心了。”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還有,以後不用稱呼‘您’,我應該比你還小,有很多東西也不懂,之後還要多麻煩你。”
“不麻煩,有什麼事第一時間跟我說,我一定盡全力幫助你接手白家的生意。”
“好,你先去忙吧。”
“嗯。”
在辦公室的門被關上之後,白珏旋即脫下了那張在下屬面前表演平易近人模樣的面具,做出一副運籌帷幄但又雲淡風輕的表情對于她來說消耗過大,不過,想到現在坐着的這個位置,白珏還是樂在其中,還有那個稱呼——“小——白——總。”
她想到剛剛跟秘書交流的場面,不自覺重複了幾遍。
越念越順口,她很喜歡這個稱呼。
在白疏木出事之後,她再來到公司,那些員工就開始這麼稱呼她,不約而同的,不是白小姐,而是小白總,“總”。
她翻閱過公司人員的基本信息,不少學曆和經曆都不錯的高材生都在這裡工作,他們大都不是草包,現在改口,大概有幾分原因是出于對于她能力的認同。
也就是時代的東風,才能讓白疏木這樣的人事業有成。
“如果是我,白家一定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一想到這,白珏就幹勁十足。
一連幾天,從早到晚,她都待在辦公室裡,時而叫秘書進來明确一些信息,時而召集手下的人一起開會,白疏木并不懂年輕人的喜好,大部分時候都在固守陳規。
“當初白疏木很反對做寵物服裝,我一直都不同意他的觀點,現在,是時候把這個提議落地了,這也是我們這個季度的工作重點……”
白珏的本意并不是把白疏木留下的東西都推翻,但他們這對父女似乎天生就針鋒相對,她聽到員工私下裡對他們的評價,“一山不容二虎”。
是的,她容不下另一個姓白的,她希望白疏木在醫院長長久久地躺下去。
這些天她一直主動把很多别的事情都排除在考慮範圍之外,因此對于嚴翊然的到來,她感到很意外。
她能理解自己男朋友的生氣和冷戰,但對于他這幾天其他的激烈而矛盾的心理活動,她全然不知。
實際上,嚴翊然來是很難受的,難受于白珏無條件地信任葉舒,難受于她任性行事,好像把什麼都不管不顧,把關心她的人越推越遠。
但是在來到公司樓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她的難處,意識到自己在很多時候還是過于想當然。白家不像嚴家,沒有那麼多産業,也沒那麼多人,白家遠不是一個可以自行運轉的成熟的商業機器,現在白疏木出了事,很多重擔就落到了白珏的身上,她的壓力可想而知,情緒不穩定,或者做出些什麼不正常的舉動也是情有可原。
而且就從白珏這幾天一直住在公司附近來看,她也沒有不管不顧,甚至在連軸轉,想讓一切回歸正軌,但——看到白珏似乎一點都沒受影響,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樣子,嚴翊然還是有些意外,對方完全沒注意到辦公室門口站了個人,直到他敲了敲門,弄出了些聲響。
白珏有些驚喜:“啊?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嚴翊然把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桌上,又伸出手,把她炸毛的頭發捋順。
“我挺好的。”
“看出來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堅強,但你每次都是……比我想象的更堅強。”
“就當你是在誇我了。”說完,她又低下頭,視線回到面前的文件上。
嚴翊然搬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你不想問問管家的情況嗎?”
“如果我說幾句話就能把他撈出來的話,我會去做的。”
“他現在确實出不來,還有可能被定罪,但是你不用擔心,我會留心的。”
白珏神色一滞,“我記得你和他并不對付。”
“這幾天我冷靜了下來,好好思考了一下,之前我還是有些沖動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在管家的心裡,你非常重要,他是不會害你的,雖然彭俊一直覺得,你的管家是一個想通過霸占你,進而霸占白家産業的小人,但在我看來,不是這樣的,他遠比彭俊在乎你,關心你。”
“所以,你相信彭俊說的話嗎?”白珏意有所指,“其他的那些事情……”
嚴翊然思索片刻,搖了搖頭,“我下意識不怎麼相信他,總覺得他避重就輕,隐瞞了很多事情,但我也看得出來。你也有很多事瞞着我。”
白珏無言,算是默認。
“比如你為什麼這麼信任管家,比如,你為什麼會在短短幾年内,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我知道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嚴翊然握住她的手,有些心疼地摩挲着,“我知道,很多時候光是開口都需要很大的決心,很多事情,大家都甯願它們永遠不為人所知,隻是,一個人背負這些肯定是很累的,或許你也可以試着……”
“試着幹什麼?”白珏懂裝不懂,低頭看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男人的手腕處有一圈細小的文身,那是他被她救下的日子。
“試着相信我,把不想面對的事情交給我,在很累的時候……試着依靠我。”他越靠越近,呼出的溫熱氣息拂過白珏的耳垂,那是一個吻的預告。
“是交給你,不是交給你的家人嗎?”白珏擡眸,男人就在近在咫尺的距離。
“我能調動的資源,就勉強算是我的吧。”他輕輕在白珏的額前留下一吻,握着白珏的手比方才更加溫暖,“不止我,有很多人都在擔心你,看到你勞累難受,都會很心痛的,像辛爽,她因為怕直接問你會影響你心情,都不知道來問過我多少次了。”
白珏笑笑,“看來下次得我直接去找她說。”
嚴翊然原本想一直陪着她辦公,但看着來來往往找白珏詢問事情的各色員工,他總覺得自己在這裡像個“電燈泡”,最後他狠狠抱了抱白珏,把自己身上的味道都蹭上去之後,決定離開。
“小珏,我還是想說一句,這個時候一切都兵荒馬亂的,我怕可能會出現一些很棘手的情況,到時候你千萬别一個人硬撐,一定要告訴我。”
白珏眉頭微挑,“你是怕出現那種私生子找上門的情況?我記得你之前就說過。”
嚴翊然點頭:“這确實是一個需要防備的情況。”
“好的,我會注意的。”白珏放棄解釋,畢竟緣由實在荒謬,她看着嚴翊然,眼前這位養尊處優的少爺,已經不知道在她面前低頭了多少次,他的眼下微微發青,大概這些天都沒怎麼好好睡覺,“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真有什麼事的話,我會跟你說的。”
話是這麼說,實際上,真發生了什麼事的話,她還是不會跟自己說的。
在回去的路上,嚴翊然再次确認,其實白珏并不需要他。
這真是一個令人傷心的事實,從來都是他離不開她。
嚴翊然正這麼想着,一輛黑色的奔馳車擦身而過,他随意往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隻覺得那輛車的車牌号和車型都很眼熟,他又往前行駛了幾個路口,猛然反應過來。
這是伯父的車!
所以那輛車裡的人,大概就是去找白珏的!想到這,他立馬在十字路口調轉了方向……
而此時此刻,剛把嚴翊然送來的咖啡喝完的白珏,收到了秘書發給她的連環緊急消息,她還沒來得及看消息的具體内容,辦公室的門就被撞開了。
“……這是?”
雖說白疏木是個死基佬,大概率不會出現什麼一個女人拖着個小孩找過來要分家産的情況——但是看到一個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男人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白珏還是皺起了眉。
“小白總,他突然就直接沖進來,說要見白總,我們一下子沒攔住……”白珏秘書的口型,後面似乎還罵了一句“跟瘋子一樣”。
“沒事,不用攔着他,讓他進來。”白珏掃了一眼,來人身闆不壯,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而且他看起來和白疏木一點也不像,不夠白,雖然能看出來仔細護膚的痕迹,但架不住沒有天生白皙的膚色,五官确實長得很幼,有一雙水汪汪的狗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