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站在一條荒蕪公路中間,頭向後仰 ,星空被冷風吹來的烏雲遮住了,透過層層黑紗,他居然能望到月亮,像是黑霧中的一抹暖明黃。
烏雲和霧氣逐漸籠罩一切,除了月光,其餘一切——公路,路旁的枯樹,甚至諸伏景光本身——都在消失。
他穿着灰藍色兜帽衛衣,牛仔褲,戴着兜帽遮住半臉,背着裝有白色貝斯和槍械的貝斯包,燃了一半的香煙被夾在兩指之間,煙灰簌簌掉落,又被風刮走。
諸伏景光沒有要管它的意思。拂曉将至,他在約定好的地點等待他的臨時上司馬德拉。他告訴諸伏景光本次任務行動時間為淩晨四點,黃金時間。不過目前為止,他隻看見一隻行走在霧氣中的黑貓,邁着輕盈的步伐走到他身邊,用柔順的皮毛蹭他的小腿,尾巴翹的很高,尾部彎曲。
小動物總是讓人心軟,諸伏景光周身的氣場變得柔和。他掐滅了煙,蹲下來伸手去撓貓咪毛茸茸的下巴。
“站在這種地方是很危險的哦。”他小聲說,盡管貓聽不懂人類的語言。
貓發出細碎的咪咪叫,被諸伏景光撓的眼睛眯起來,聽不懂,貓不聽人的,夜晚是貓的時間,它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這裡是郊外的公路,鮮少有車輛經過此處。于是人之外的生命得以在此栖息。諸伏景光深深吸了一口幹冷的空氣,他低下頭,下巴抵着膝蓋,和貓一起發呆。
過了兩分鐘,貓動動耳朵,它聽到風鼓動衣擺的聲響,像鳥扇動翅膀的前奏。毛茸茸的腦袋從人類的手掌裡掙脫開來,扭頭向後看去。
諸伏景光的視線也順着向後看。
在将明未明的地平線前,馬德拉學着諸伏景光的樣子蹲在馬路中央,舉着手機對着諸伏景光和貓一頓拍。他悄悄蹲在他們身後有段時間了。
見自己被發現,馬德拉笑着收起手機。人卻沒站起來,而是直接坐在地上對着貓招手,喉嚨裡發出咕噜噜的聲音。
貓果然好奇地邁着步子走了過來。諸伏景光看到馬德拉從兜裡掏出來一根貓條,一人一貓咪嗷咪嗷交流起來……
諸伏景光:……
真的嗎,假的吧?
但馬德拉學貓叫的好認真,貓也好認真的在呼應。眼睛直勾勾盯着貓條,垂涎欲滴。
好吧,它看起來太可愛了。馬德拉幫貓撕開包裝——多此一舉了,貓撲向貓條将它從人類手裡搶來,再蹦着離馬德拉遠了一些。尖牙刺穿塑料包裝,眼睛銀針一樣豎起,它看了看馬德拉,又看了看諸伏景光,最後跑開了。現在隻剩下兩個孤零零的人類。
馬德拉新奇地打量着諸伏景光,“你換了衣服唉。”
他湊過來,腳步聲輕到幾乎沒有。圍着諸伏景光轉了一圈,特别滿意,“好帥好帥,不錯。這下肯定能把朗姆那邊的人比下去……可惜琴酒不在,不然我們可以組成一個team!”
諸伏景光哭笑不得。
“今天不用這麼緊張,這不是組織交給我們的任務,硬要說的話,”
馬德拉沖他露出一個笑,“這是——為了讓你融入我這邊而接的,私活?”他用不确定的語氣形容,然後歎氣,“不想把你還給琴酒啊——”
這麼說着,他将頭縮進大衣領子裡抵禦寒風。
馬德拉沒穿那身常常挂在身上的筆挺西裝,換上了更保暖的擋風大衣,始終插着衣兜,吸吸鼻子,冷空氣讓他時不時發出兩聲嗆咳。
通過竊取的信号,二人監控了來往此處車輛的行車路線,數碼地圖上,可以看到一個紅點正在蜿蜒前行。轟鳴聲由遠及近,馬德拉拽着諸伏景光向路邊走去,駛載着重物的大型車輛像雷鳴一樣滾滾而來,震動着腳下的馬路。遠光燈照射到黑壓壓的路面,像一個提前來到的不安的白晝。
趁着自己的聲音還沒有被車鳴覆蓋,馬德拉對諸伏景光道:“把槍拿出來。”
諸伏景光握緊了貝斯包的帶子,應了一聲。轟鳴聲漸近,在車輪滾滾的飛揚塵土裡,諸伏景光聽到了一聲不合時宜的槍響。
他的身體經過這段時間馬德拉的訓練,變得更加敏銳。肌肉記憶一般撲向馬德拉将對方帶倒,并對着劃破黑暗的前照燈方向扣響扳機。
車停了下來,一名容貌秀麗的女人從副駕駛跳了下來,由于車身的高度,她的落腳之處周圍蓬起一點兒灰。
“真遺憾。”她開口道:“沒能在第一時間殺死你啊。”
諸伏景光将槍口指向來者,瞳孔因為強光照射縮成一個點。
槍口被一隻手覆住,馬德拉将諸伏景光的手壓下去。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緊繃的肌肉,“噓,噓。”他低聲道:“綠川唯,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