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位大人說的,不完美的地方嗎?千昭覺得自己都快裝不下去了……
她在寫這些紙條時确實沒有戴手套,因為她覺得這些都是水溶性的紙片,掉到海裡就會溶掉失去蹤迹。那麼警察是在哪裡找到的?
“你猜這張紙片是在哪裡找到的?”波本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向她走近了一步。
她下意識地後退,撞到了身後的自動售賣機,才發現自己原來沒有退路。
“這是夾在死者的粉底盒裡面的。我猜是死者翻找背包時可能曾經打開過粉底盒,然後又在包裡把它合上,就在那時把這張紙夾到粉底盒裡面了吧?不過到底是不是這樣我也沒法确認,但事實就是,警察在死者的粉底盒找到了這張紙片,露在粉底盒外面的部分已經溶化了,隻剩下裡面的部分還能勉強看到裡面的字。”
但是即便找到了指紋,應該也是沒法比對的吧?她可沒做過任何需要被警察采集指紋的事……
不,等等!警察沒有她的指紋但是波本有呢!那塊她還給他的手帕,那天她給他的那塊創可貼,還有之前她戴過的那個眼鏡......
不對,就算上面沾有她的指紋,也隻能證明她寫了紙條,而裡見身上帶着她寫的紙條而已,跟她墜海有什麼關系呢?
“然後呢,我那位縣警朋友還提到有一點也很奇怪的,就是那些跟死者一起被沖上岸的随身物品上采集到的指紋非常少。那可是随身帶着使用頻率非常高的物品哦,按理說應該是沾滿死者的指紋才對啊?于是我花了點時間,根據那些随身物品的生産編号追查了一下出售、發貨的履曆……結果查到了一個意外的名字呢~”
千昭輕咬着下唇,讓自己保持冷靜。
“嗯嗯……讓我猜猜,這個人寫的字條出現在跟屍體一起被沖上海岸的東西裡,她還處心積慮地買了跟死者一樣的背包和随身物品,在死者墜海前跟她調換了……還是這個人,從公共電話亭給死者打過電話,還被便利店的監控拍到了呢……”波本伸出手一條一條地掰着手指數着,接着說:”啊啊,還有還有~”
他一臉向她展示着什麼寶物一樣的表情,再撥了一下手機,給她看下一張照片。那是她跟波本一起躲避關睦會時,戴着假發和眼鏡的照片。
“她還知道十年前的事呢。”波本又彎下了一根手指。
這時千昭徹底冷靜下來了,這些證據最多隻能證明她跟裡見墜海案有關罷了。不過如果交給警察的話說不定也很麻煩……咦?也不對,這是半年前就已經結了案了,僅憑這些東西警察是不可能會翻案的。而且那群滿嘴正義的警察應該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去追查一個校園霸淩加害者的死。
其實就算翻案無所謂,她又沒有直接把裡見推下懸崖,是裡見自己掉下去的。
“最後是……這個。”波本又往後撥了一下手機,下一張照片是裡見實花的名片。
“上個月在‘金魚’俱樂部發生了一起毒殺事件,這張名片是在兇手身上找到的。那名兇手說,他在毒殺事件一個月左右前跟那位已經死去的記者見過面,他行兇時用到的毒藥還是那位記者提供的……”
嗯?好像有什麼不對。但她一時又想不到是哪裡。
波本收起了手機,“啪”的一聲雙手撐在自動售賣機上,把她困在自己的臂彎中。
千昭被他吓了一跳。她還從沒試過被誰這樣逼近,剛剛還能稍微思考一下,現在感覺光是硬撐着跟波本對視不要露怯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不行……不對……他說的話裡面有很奇怪的地方,快想一想……冷靜下來……
“以上這些話我還沒告訴我的縣警朋友,隻對你一個人說過哦~可是,你猜那名毒殺事件的兇手能不能認出你來呢?當警察發現你跟這兩個事件都有關聯時,你準備好要怎麼應付他們的審問了嗎?Calvados?”
雖然她見白川雄一時化了濃妝,但她還沒有貝爾摩德那種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的手法,确實沒有自信不被認出來。而且光是被警察注意到就已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
“讓我想想,你的話肯定是不會親自動手的,所以你一定在想,就算警察真的調查也不可能會有證據……但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恐吓罪呢,然後是給他人提供危險毒藥?都不是什麼重大的罪名,但是從今以後你的行動一定會很麻煩吧?你變成了一個有案底的人,今後隻要你跟任務目标的死有哪怕一丁點的關聯,都會進入警察的視線裡……難度升級了哦~”
這時千昭終于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了。
裡見實花是由靜岡縣警調查的案子,假定波本口中那位縣警朋友真的存在,案子的資料是由縣警告訴他的,而且是詳細到指紋、裡見的通話記錄這種程度的資料……那麼白川雄一呢?那是由東京都的刑警調查的案子,波本為什麼會知道白川手裡有她的名片,為什麼知道她跟白川見過面?甚至還知道毒藥是她提供的?那個既沒有親近的朋友,又沒有親人的白川會在什麼情況下對誰說起這些信息?
肯定不會在殺本能寺之前,那就是在那之後……但根據推特上的信息,白川是當場被捕的。
所以這些都是事後警察審問白川時,白川告訴警察的吧?
所以為什麼波本會知道警察審問他的内容?
她試着整理了一下。
眼前這個人殺了組織派到公安的卧底,然後順理成章地進入了組織。他還知道貝爾摩德的什麼秘密。貝爾摩德可不是那種容易暴露自己秘密的女人,所以這個人肯定也是花了不少時間,才逼得貝爾摩德連殺他都沒辦法。而現在,他又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在自己這個菜鳥身上。說不定對于别的組織成員也同樣如此。
就是說這個人在做任務的同時,還花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在調查這個組織的成員。
而這個人,還能同時拿得到靜岡縣警和東京都警視廳的搜查資料,詳細到指紋、通話記錄和審問記錄,還能拿到證物的照片。
千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本能寺被毒殺時,推特上提到說除了警視廳的刑警們之外,連公安都來了。
“那麼,我再問一次哦~你要跟我組隊一起行動嗎?”波本現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已經掉進了陷阱的獵物。
“噗……”好像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事啊。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波本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本來湊近她的臉稍微遠離了一下。
千昭扯着他的領帶,又把他拉近了自己,直視着他的雙眼說:“我再确認一下,你的要求隻是要跟我組隊一起行動,對嗎?”
那位大人說的,要收回她的特權這件事她不打算告訴他了。不是說什麼想要贖罪什麼要懲罰壞人麼,現在就算跟她一起行動也是做不到的呢。當他發現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不過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他還是會繼續編出别的理由來要跟她組隊的。
千昭看着那雙藍灰色的眼睛在離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眨了一下又一下。她想起最開始他看她時就是一種看着“有用的東西”的眼神,後來慢慢地就變成了像是看着志在必得的獵物那樣。但她最喜歡的還是他現在的眼神呢,滿是猜忌和警戒,就好像她是一個足以與他匹敵的對手一樣。
“快點啦!都說了快要趕不上最後一班電車了!”
“等等我園子!都怪你啦,為什麼這麼晚才走嘛!”
“哎呀,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搶到演唱會的票啊,當然要連安可都聽完再走啊!”
轉角處傳來女生們說話的聲音和急促的腳步聲。千昭循聲望去,是兩個女高中生模樣的人。
波本看到是她們,就放下了撐在自動售賣機的雙手站直了身子。
千昭也松開了扯住他領帶的手。
“安、安室先生……?”其中一個長發女生驚訝地說。
原來是認識的人啊?對哦,好像在波洛附近見過這個長發女生。
“什麼情況?難道是女朋友?”另一個頭發相對較短的女生則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呃、嗯……是的。”波本又承認了,還裝出一臉難為情的樣子撓了一下頭發。
千昭一臉黑線,實在不想陪他演戲,就說:“你說的話我會考慮的。先走了,不用送我了。”
說完自顧自地丢下他走了。
接着她聽到好像是那個短發女生在說:“诶?她說不用送你就真的不送了嗎?這大晚上的?”
她趕緊加快速度往人多的方向走,然後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呼——”
回頭确認了波本沒有跟過來,千昭攤在後座上長舒了一口氣。
今晚真是一個奇妙的夜晚。
她看着車窗外不停後退的路燈,嘴角不自覺的在上揚着。
和優子算是好好地告别了。
還有就是,之前讓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困擾了好久的關于波本的意圖……
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