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令夏再回到江城時,已經是十二月下旬了。
恰逢平安夜,臨近下班的點,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天冷适合吃火鍋,大家便叫嚷着讓Colin請客。
Colin剛和她聊完,端着馬克杯站在辦公室門口,聽到他們狀似無意的“提議”,隻能無奈地搖頭。
随後他大手一揮,提前半小時讓大家下了班。
火鍋店離公司不遠,大家三三兩兩塞滿幾輛車,令夏晚出來兩分鐘,就落了單。
“擠一擠,反正就一站路,擠着就過去了。”
路雖說不遠,但市中心超載被抓到也有些得不償失。
“沒事,你們先去,我看Colin還沒下來,我等等坐他的車。”
羅亦可本來已經搶到了副駕位置,聽她這麼說,還是果斷下了車。
“那我陪Lynn一起,兩個人做個伴。”
她倆手挽着手,在原地蹦蹦哒哒,但适合暖氣房的大衣短袖穿搭,依然不足以抵抗這凜冽的刺骨寒風。
在令夏的手快要徹底凍僵前,才終于等到Colin的車。
“年會你倆可以考慮報個節目。”
沒等坐穩,Colin就回頭笑着打趣了她倆一句。
令夏和羅亦可互相對看了兩眼,沒太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Colin發動車,接着補了一句:“剛舞跳得不錯。”
令夏、羅亦可被他的幽默冷到,尴尬的笑了兩聲,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接他這句話。
“那您也有個現成的節目。”
“冷笑話挺好笑的。”
不知道她的哪句話戳中了他的笑點,Colin扶着方向盤笑了半天,然後來了一句:
“那咱倆可以組個搭檔,一起上台。”
一旁的羅亦可從上車就有些沉默,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看了看Colin,又轉頭看了眼令夏。
最後抿緊唇,什麼也沒說。
快到下班的點,路上的車眼看着多了起來,一個路口開開停停,過了兩個紅路燈都沒開過去。
出差剛回來,免不了彙報和總結,令夏幾乎說了一整天的話,此刻被暖氣熏得困意上了頭,昏昏欲睡間,她察覺到兜裡的手機響了一聲,剛想拿出來看,就聽到副駕的羅亦可說了一句:“到了”。
令夏人還迷糊着,但為了不耽擱時間,還是緊跟着下了車。
冷風一吹,等找到包廂坐下來後,她也徹底忘了手機的事。
包廂裡的暖氣開得很足,火鍋蒸騰的熱氣上升,加上酒精氤氲着水汽,撲在臉上暈乎又迷醉。
令夏撐着頭,看着平日裡正經穩重的同事們互相調侃勸酒,很快就有人擺手認輸,緊接着衆人再換下一個目标。
Colin偶爾會和他們聚餐,但畢竟是領導,大家都不敢太放肆,開玩笑和敬酒也大多是點到為止和見好就收。
但今天的他卻意外的很好說話,來者不拒地喝完每杯酒的後果就是,大家慢慢試探着越過領導和下屬的分界線,見他依然沒有豎起社交屏障,那條線在酒精的催動下便也愈發模糊了起來。
令夏沒有參與其中,但在一旁也看得很開心。
她轉頭想和一旁的羅亦可分享,但卻意外捕捉到她望着某處怔愣出神的目光。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那是她剛才一直在看熱鬧的地方。
想到她先前在車上的異樣,令夏心裡有個聲音震耳欲聾。
但想要更具體地聽清時,一道電話鈴聲又瞬間将她拽回到現實裡。
“盛總?”
Colin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微擡了擡手,示意大家安靜。
“……啊,對,我們晚上團隊有聚餐……”
令夏本來低着頭,聽到他提到的人,立馬擡起了頭。
正好Colin也看了過來。
“……很急嗎?那我讓她現在給您回電話。”
“好的,盛總再見。”
他挂完電話,叫了令夏一聲。
“一會吃完飯,你給零動的盛總回個電話。”
其他同事在旁邊聽着,感同身受地幫她打抱不平,什麼過個節連個飯都不讓人好好吃、什麼有沒有良心啊Lynn才從新疆回來、什麼就這麼要緊嗎都等不到明天嗎……
令夏笑着從包裡拿出電話,邊摁亮屏幕邊起身往外走。
“可能是有急事,你們先吃,我出去回個電話。”
看到屏幕上的那通未接來電,令夏才恍然,難怪她覺得有什麼事好像被忘記了。
包廂的門打開又關上,隔絕掉門内的大部分聲音。周圍的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有關嚴,有一絲冷風沿着無人的空間往裡灌。
令夏出來得急,忘了拿外套,手臂被風吹得微微泛涼意,她雙手抱肩,将電話撥了出去。
放在耳旁的手機響了兩聲,就被人接起:
“吃完飯了?”
令夏下意識搖了搖頭,反應過來他們是在打電話後,才又開口道:“沒有,快了。”
“我沒事,就是打你電話沒打通,擔心出什麼事。”
令夏把半掩的窗戶推開,凜凜寒風迎面撞在臉上,她毫無準備被撲了往後退了兩步,連剛準備出口的話也被堵回到嗓子裡。
“怎麼了?”
“沒事,風太大了。”
令夏清醒了一些,她打了個哆嗦,還是理智地将窗戶關上了。
“你說,今晚會下雪嗎?”
頭頂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像是被籠罩上了雙層的霧紗,月亮也不知藏進了哪片雲層裡。
“天氣預報說,十一點會下。”
她對着明淨的窗戶輕輕哈了一口氣,食指無意識地動了兩下,等回神發現自己畫的東西後,像是怕被人發現一般,趕緊從手掌抹了去。
“你們在哪裡吃飯?我一會順路去接你。”
“你回江城了?”
早上她從新疆起飛時,收到他的消息說,臨時要出趟差,想他在忙所以令夏到了也沒有聯系他。
“嗯,快到市區了。”
結束通話後,令夏沒有馬上回包廂,她給盛祈發了餐廳的定位,聯系列表往下翻了翻,很容易就找到了路以安的頭像。
他們在昨天有過一段簡短的對話,路以安悄悄和她說,他打算平安夜求婚。
求婚沒有邀請朋友,所以他答應令夏會全程視頻記錄,如果成功了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肯定會成功的,加油,我等你們的好消息。”
路以安的對話框沒有新消息顯示,令夏又找到肖容的頭像,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打探消息。
肖容太了解她了,一旦她有反常的舉動,萬一再暴露路以安精心準備的驚喜。
再回到包廂時,飯局也差不多到了尾聲,可能是該灌酒的人也都倒下了,所以清醒着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和諧地聊着八卦和日常。
“打完了?沒什麼要緊的事吧?”
羅亦可見她進來,關切地問了一句。
“沒有,那邊要一份資料,在電腦上我到家了發就行。”
“那就好。”
這段小插曲沒有影響大家聊天的興緻,令夏坐下來聽了兩耳朵,是一位剛畢業的實習生妹妹在吐槽自己的男朋友。
“……姐,你見過兩分鐘不回消息就開始電話轟炸的嗎?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他不像我的男朋友,像是我的甲方!”
正說着,她握在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又來了……”
實習生妹妹起身去接電話,羅亦可終于沒忍住,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她喝了口冰紅茶,感慨道:“果然是年輕人呐。”
令夏笑她:“說得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了一樣。”
“我雖然不到七老八十,但這種毫無空間的報備式戀愛,我真是談不了一點。”她看着令夏,反問她:“難道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