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穿過樹林,路過幾個村莊後,終于在半夜到達了大同公社。
因路上耽擱了時間,很多村裡派來接他們的牛車都回去了,所以接下來路就隻能知青們自己走過去。
大同公社一共十三個村,唐心月們要去的方林村是最大的一個村,也是離公社最遠的。
沒牛車來接,單靠兩隻腳走過去,怕是明早就可以直接去上工,連睡覺都省了。
莊文靜聽男知青這麼一說,立馬苦起了臉。
“你說我出門的時候,我媽是不是忘給我算一卦,不然我的下鄉之路怎會這麼不順。”
跟在唐心月身後往方林村走,她小聲抱怨了幾句,心裡琢磨着安頓好後就寫信讓她媽給自己多算幾卦。
“到時候,我讓我媽順便也給你算算。”
“我就不用了吧。”
拿着從公社借來的手電筒,唐心月走在前面,聽到莊文靜這話,笑着直搖頭,“我不信這些。”
她更信自己的命運要靠自己去改變。
二人的談話聲不大,但是在這寂靜的夜晚還是引來了一旁秦蘭的關注。
“你們在說什麼,是關于江同志的嗎?”
她的話逗樂了周圍幾人,沉悶的氣氛漸漸變得松快,借着月色,大家開始互相介紹認識。
這批被分到方林村的知青不多,除去在火車上坐在他們對面的秦蘭,下來便隻有一個男知青,江城人,叫陳寶柱。
而剛剛吓唬莊文靜明天直接去上工的,就是剛在樹林邊,呲着白牙傻笑的那個小個子。
他和江北山都是頭一批到方林村的知青,在這裡待了快三年,對方林村的情況了如指掌不說,還頗受村支書的喜愛,所以村支書這次才會派他和江北山去瓊州學習。
牛建國自己是這樣說的,但唐心月她們信不信那就得另當别論了。
“我和北山從小一塊長大,關系鐵的比鋼闆還硬,你以後要想打聽北山的事,直接問我就行。”他對身後的秦蘭道。
“.....怎麼還沒來?”
秦蘭顯然沒聽進去他的話,正一步三回頭的擔心着還留在公社彙報情況的江北山。
“早着呢。”牛建國自來熟地接過秦蘭話頭,“每次去學習回來,公社幹部哪個不逮着他問幾句,我估摸着還得要一個多小時。”
“一個多小時!”這下秦蘭聽進去了,“那他豈不是追不上我們了?”
“他追我們幹嘛?”
牛建國疑惑,正要跟眼前一臉擔憂的秦蘭解釋,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卡車的轟隆聲。
“呦,還真追咱們來了。”
壓下解釋的話頭,他笑着招呼大家上前,然後對身後四張震驚臉解釋道:“公社愛惜人才,看來我們不用走路回去了。”
這下别說唐心月,便是連莊文靜這樣的直腸子也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了。
也不知該說是自己運氣好,還是老天有眼,她這個兩眼瞎的瘟豬子竟被分到有兩個人才的村裡,唐心月的能力她早就領教過,江北山的能力也不用多說,跟在這兩個人才的身後,莊文靜想餓死都難。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暫時不寫信回家了。
“今兒挺快的嘛。”牛建國跟餘師傅打了個招呼,然後翻身來到江北山的身邊,“我話都沒跟這些同志們說完。”
“來早了?”江北山眉頭微挑,冷着聲問。
“不不不,你來的正是時候,時間剛剛好,大夥說,是不是?”
他一臉谄媚地解釋,唐心月等人沾了江北山的光不用走路回去,自然附和着牛建國的話點了點頭。
江北山沒理會,隻淡淡掃了眼坐在對面的幾人,然後背靠車廂,閉眼養起了神。
他不說話,其他人也不好再出聲,加上來的路上大夥折騰了半天,這會兒早已累的眼皮耷拉的,誰也沒心思說其他,都紛紛靠在車廂上打起了瞌睡。
身邊漸漸傳來莊文靜均勻的呼吸聲,唐心月擡頭望着夜空下的點點繁星,内心從未像此刻般如此平靜。
天高,海闊,不再是前世小小的一方天地,也沒有壓抑的約束限制,她可以在這廣闊的天地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沒有嫌棄,沒有打罵,更不會有背叛。
在這裡,她可以盡情做自己,而不是誰的妻子,誰的媽媽,誰的女兒。
她隻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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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們聽說了嗎,咱們方林村又來了幾個知青。”
張大娘扛着鋤頭走在隊伍最前面,她是全村的八卦中心,從她嘴裡爆出的往往都是一手消息,就比如前段時間張家兒子鑽了隔壁王寡婦家狗洞的事,就是她講出來的。
現下聽她說起了剛來的知青,落她幾步的大媽大嬸們全都來了精神,一個個加快步伐,小跑着挨到了她身邊,就想聽聽這次來的女知青裡有沒有能把杜春麗比下去的。
“.....丫頭有三個,小子就一個,天太黑,模樣沒看清,隻看到出來倒水的那個丫頭細胳膊細腿的,皮膚隔着大老遠都白的晃眼。”
張大娘哈拉着嘴,左一句右一句的同身邊人說着自己昨晚看見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