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雨了,人們慌亂地往樹下避雨。
還有些人脫了外套,胡亂罩在頭上。
偏偏她不怕雨淋,叼着棒棒糖,慢悠悠地往樹下走。
大雨濕透了她的衣衫,襯得她身形更加纖瘦。
體育館裡是可以避雨的,但沒有一個人,會讓他們進來。
因為要花費時間,麻煩,還會影響片場秩序。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影響什麼,劇組裡的人也壓根不會管他們。
昂貴的攝像機不能淋雨,千萬粉絲的大明星不能淋雨,但這些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群衆演員淋一淋,他們連花費心思關心一下,都嫌浪費時間。
隻要不産生任何經濟損失的損失,在他們眼裡,甚至不能叫做損失。
這裡的世界就是如此現實,見人下菜碟,見人使眼色,見人說人話,頂流明星,一線導演,普通配角,群衆演員,一切等級都劃分的那麼清晰,又那麼理所當然。
“白簡,一會兒拍完去吃夜宵不,副導說附近有家超好吃的火鍋。”
尤微微坐到了他身旁,親呢俏皮地搭話。
她們穿着同樣的校服,氣質卻完全不同。
冷紅殊的媚與妖是透進骨子裡的,哪怕她穿着淡藍色的清純校服,依然有種讓人想入非非的魔力。
尤微微更像一朵白栀子,素白,清純,但她和大多數進圈摸爬滾打多年的明星一樣,有一顆冷血高傲,對底層打工人毫無共情的心。
不然,她就不會在看到外面一群人淋雨後,安然地移開了視線,坐下來和他讨論夜宵的話題。
“你不去嗎?我們幾個都去的。”
白簡有點冷淡,“我晚上有事。”
尤微眼裡一抹失落劃過,而後,她立馬又笑着說,
“那改天請你去啊,副導說來這學校一定要嘗一次的。”
“……”
白簡沒有回答,連這種隻是客套一下的約定他都不願意下。
他在圈裡是出了名的生人勿近,和那麼多漂亮女明星拍過戲,卻沒有一丁點绯聞傳出。
尤微微之前還不相信,以為自己能是個例外,結果和他拍了半個月,演戲的時候好好的,隻要一出戲立馬保持距離。
連她這麼甜的妹子,他照樣冷冰冰的對待。
不知道該說是禁欲人設立的太好,要時刻維持,還是他本性如此,
尤微微跟他說了一會話,實在被他冷得不行,無奈隻能去找了其他演員聊天。
導演坐在監視器後,正在和編劇溝通,
“陳導,一會兒外場戲還拍麼。”
白簡的聲音清冷,禮貌,
導演有點兒敷衍,輕飄飄說,“看情況吧。”
“外面雨很大。”
他不是多話的人,導演見他強調,還以為他一會有事,急着離開。
他終于分神,往外看了一眼,雨勢确實不小,
“那可能要明晚上補拍了。”
“怎麼了,你還有事嗎?”
白簡從沒跟導演說過演戲之外的事,這是第一次,他多管閑事了一回,
“外面有人在淋雨。”
導演往落地窗外又瞅了一眼,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雨裡有人,
“欸,副導,外場戲今天拍不了,讓他們先回吧。”
副導:“行,那我通知他們先回去了。”
薄荷奶的甜味在舌尖化開。
雨絲的涼意落在身上,從濕透了的衣衫直接滲進皮膚。
冷紅殊背靠着大樹,抱着手臂擡頭看,細細密密的雨線直往下砸。
身旁的人在說,“群頭通知了,說後面那場拍不了,讓我們先回去。”
“下這麼大雨,怎麼回啊?”
“我記得過來的時候,中區那邊有個食堂還開着,跑過去,到那邊躲一會吧。”
“正好我餓了,去吃個夜宵。”
妹妹頭跟她說,“大美女,咱們一起吧。”
冷紅殊含着棒棒糖,朝體育館裡望了一眼,裡面燈火通明,人員雜亂,她什麼也沒看着。
她眼神失落,口齒含糊地應了一聲,
“嗯,走吧。”
——————
十一點鐘提前下班,從學校的食堂裡出來,雨也小了,冷紅殊和她們拼了個車回酒店。
她和剛才認識的妹妹頭加了微信好友,知道了她叫姜糖,是師範學院大二的學生。
她們既是同擔,又是同年,兩個人可以一起追星,還能共享一些白簡的路透視頻和照片。
進了酒店房間,冷紅殊換完鞋。
她一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看看手機,群頭通知她們要保管好校服,洗幹淨晾幹,明天統一還到劇組,不然還得扣錢。
冷紅殊身上黏膩膩的,進浴室淋了個熱水澡,她才舒服些。
把衣服從洗衣機轉到烘幹機後,冷紅殊躺在床上,喟歎一聲,一天的工作終于結束了。
室内悶熱,她像往常一樣,順其自然地拿了遙控,按了幾下。
冷風呼呼地,從立式空調裡滾落出來。
今天,她意外出現在劇組,和白簡打了個撞面。
可他們的聊天框裡,依然是一片空白。
他連過問一下她都沒有。
冷紅殊安慰自己,現在才十一點多。
他應該還在忙,而且那個女生說,他後面還有對手戲不是嗎?
壁燈的光線昏暗,她等了好久,意識也開始昏沉。
沒一會,她鼻子開始堵了。
半夢半醒之間,堵塞的鼻腔變得難以呼吸,像灌了滿滿的水泥,喉嚨裡也有嘶啞疼痛的感覺。
手機癱在枕頭邊,每過一陣,消息鈴都會振動一下。
每一次,冷紅殊聽到聲音,就會立刻拿起來看。
應該是白簡發來的消息,她這樣想着。
但是每一次艱難地睜眼,定睛,看到的備注名都不是他。
姜糖:過幾天又招群演了,你有空嗎,咱倆一起報名?
姜糖:今天白簡的路透出了,他剛下班,戴了口罩和白色鴨舌帽,超級好看!
姜糖:小姐姐,你在哪個學校,有空我們一起去接機啊,或者去探班?
冷紅殊:“……”
時間過了十二點,她有些不舒服,實在扛不住,隻回了她一條消息,群演招工讓她幫忙報個名。
打完這行字,發送出去,冷紅殊眼一閉,意識就滑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空調還在運作,她淋了雨,本來身體就進了寒氣濕氣,再一吹冷風,她後半夜就開始發燒。
燒得念念叨叨地說夢話,
“糖…”
“白簡…”
忽而一瞬,冰涼的觸感落在了她滾熱的額頭上。
冷紅殊迷迷糊糊地,仿佛聽見有人在說話。
“發燒了…”
過了一會,空調響了兩聲。
他去客廳的藥櫃裡拿了藥,倒了一杯溫水。
“冷紅殊,起來吃藥。”
他的聲線清潤溫柔。
冷紅殊吸了吸鼻子,扯開眼皮看見他清俊的臉龐。
純白的衣角帶着熟悉的皂香,她有些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