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港夜》
晉江文學城獨家
彌山花/作
傍晚時分,天使之城的粉彩晚霞絢爛了整片天空。
畢業季,年輕人們在沙灘舉行熱鬧的派對,歡快搖滾的音樂随着海浪卷起一陣又一陣的高潮。
與此同時,“砰”!
一聲槍擊傳來,原本慶祝的歡呼聲瞬間轉換為驚恐的尖叫。
人潮外,五個全副武裝的蒙面人攜着機槍從沙灘外進來,對着場地進行一頓掃射。
音樂聲沒有停止,鼓點震動仿佛淪為子彈的指揮官,短短兩分鐘的時間,金黃的沙灘便被染成紅色,與那浪漫的粉霞諷刺地輝映着。
這裡聚集了成百上千的人,此刻倒地的倒地,幸免于子彈的人一窩蜂地往外沖。
倪思允這天本打算去看一場舞台劇演出,出門前卻被哥哥謝邑馳的好朋友吆喝着一起到沙灘參加派對,美其名曰想讓她感受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卻如何也沒想到,迎來的會是這樣一場人間煉獄。
混亂發生時,她正從岸邊的酒吧出來,想跟哥哥說一聲自己要回家了。
可外面的人全都是驚恐的神情,尖叫聲不絕于耳。
下一秒,就看着眼前的人一個個倒下去。
哥哥也不見了身影。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枚子彈從她耳畔閃過,精準擊中了身後一人的眉心。
耳鳴聲頓時充盈整個大腦。
腕上傳來力道,她邁開腿跟着人群亂竄。
一個男生緊緊攥着她的手,在毫無秩序的人潮中,帶着她重新進了岸邊的酒吧。
這裡面也躲了不少人,大家都在驚恐地尋找藏身之所。
但顯然這裡并不能撐多久。
隻有她眼前的這個男生異常鎮定,目的明确。穿過大廳,男人牽着她進到一個類似于酒窖的地方。
不似沙灘上那群隻穿一條褲衩的男生,眼前人衣冠整潔,潔白襯衣上沾了些血漬,卻絲毫不影響他穩重神秘的氣質。
酒窖深處空了一個櫃子,她被人塞進去。
還沒回過神來,手中莫名其妙就多了一把手槍。
櫃門被關上後,那個男生很快離開了,隻言片語也沒有留下。
甚至從頭至尾,倪思允都沒看清那人的樣貌。
隻知道那手槍握把底部,刻有一個字母“N”。
目光所及皆是黑暗,逼仄的空間裡隻有女孩極力壓抑的呼吸聲。
心髒緊張地躁動,她緊緊握着手槍。
櫃門外傳來腳步聲,女孩緊咬牙關。
下一瞬,那道不堪防禦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拉開。
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直射進女孩的瞳孔……
睜開眼,窗外的雨還在下。
夏暑悶燥的氣息漸漸淡去,陰翳下的蟬鳴愈發不明朗,雨水也多了起來,隐隐有迎秋的架勢。
倪思允近期失眠多夢,午夜輾轉,腦海總是夢回那年在異國他鄉的一場恐怖襲擊。
那是永生難忘的一次經曆。
心髒還在砰砰跳着,耳畔卻是雜亂無章的雨聲。
前兩天回到粵港,這雨就沒停過,傾瀉的噪音惹得人心煩,閉上眼就是那道看不穿的背影。
夢醒之後就再難入眠,索性開了小夜燈。
拉開床頭的抽屜,木屜闆上赫然躺着一把黑色手槍。
不過彈匣是空的。
好些年過去了,槍柄底部烙刻的字母依舊清晰,零件也沒有生鏽老化的迹象,可見這槍的主人并不是一般人。
雨點霹靂着窗檐,女孩眸光渙散,出神許久,一直到後半夜才睡着。
天光乍亮。
連綿幾天陰雨過後,粵港氣溫降了好幾度。
昨晚的雨不知道幾時停的,陰雲未散,也不知道幾時又要落下來,出門前倪思允特地拿了把黑色長柄雨傘。
車子停在聽台山頂,綠樹環山,陰沉厚重的雲層壓得很低,仿佛随時都能将人吞噬進霹靂浩蕩的結界。
倪思允手中執着雨傘,一步一步踩上石闆階梯。
這段梯道的盡頭,是粵港最出名的南安寺,位置很偏,也難爬上去,但香火極旺。
十分尋常的一個工作日,寺裡并沒有太多來敬香的客人。
進過香後,倪思允從大殿出來,遇上穿着灰色僧衣的小師父。雙手合十與她颔首,熟稔詢問近況:“倪小姐,數月不見,可還安好?”
寺院裡擺着巨大的石雕香爐,裡面的高香飄出陣陣青煙,是倪思允不久前剛上的。
她衣着清麗,面容姣好,着一件素雅米色毛衣,修身牛仔褲勒着纖腰,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清透淡然中。
粵語嗓音輕緩:“勞師父惦念,一切都好。”
自然是好的,畢竟她剛剛在内地斬下幾家大獎的最佳女配,如今人氣直逼内地一線頂流,已經收到好些個大導演遞來的劇本,都是沖獎項的女主角色。
庭院廊道的粗壯紅木圓柱旁,木制傘桶裡擱着倪思允進門時放下的雨傘。
“我是來還願的。”
給佛祖敬完香,她準備返程下山。
可小師父卻突然叫住她:“今日南安寺香客可半價求簽,倪小姐是今日的第一位香客,也是佛祖的有緣人,可以免費為您求簽問卦。”
師父的意思是問她要不要求一支簽,她靜默須臾,朝師父颔首,應聲同意,師父便引她進殿到求簽處。
反正是免費的,她向來信奉佛祖,以往若遇事不順,即便是花錢她也會求問佛祖。既然有緣,還能免費問卦,何樂而不為。
大殿裡,她跪在佛像前,雙手捧着簽筒,竹節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啪嗒”掉落出一支。
拾起簽枝,遞交給小師父。
第六十六簽,上簽。
簽文寫着:“風弄竹聲,隻道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
是支姻緣簽。
師父為她解簽:“花前月下,雞犬相聞,月老相送,好事将近。”
“最近或有桃花鴻運,倪小姐須得留意身旁緣分,把握良緣。”
跟小師父道過謝,倪思允站起身,眉目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