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派嬌弱,但抓鳥的這瞬間手指完全伸展開,沈芙心這才發覺原來她的手很大,十指修長,雖然白皙卻不失淩厲……
這雙手不像是捏着星棋為人蔔算的天機算師,更像是提劍上戰場的劍士。
思緒飛遠,姬停卻抓着那鳥獻寶般怼了上來:“這鳥是來找你的。”
傳信青鳥被她掐得渾身毛都炸了起來,若換做尋常,沈芙心早就心疼地接過來為它順毛打理。可今日她隻是冷眼瞟了一眼:“是我家豢養的鳥。”
“你家?你家在何處,”姬停對此很感興趣,“既然有個家在,何愁找不到關于你娘的蛛絲馬迹。”
“仙界以西的故藤仙居就是我家,”沈芙心道,“隻不過我是從外頭拾來,被抛棄的仙胎。”
她邊說邊摳開青鳥的喙,将裡頭一顆碧色珠子摳了出來,随手擲碎在地上,頓時有一面水鏡在二人面前浮現。
沈芙心沒有避着姬停的意思,水鏡中的内容她前世便見過。隻見枯藤樹下走來一位紫衣仙人,眉目算不上莊重,甚至隐隐透出幾分軟弱輕浮。
但在面對水鏡的那一刹那,他沉下眉眼,看得出竭力想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芙心,想必虹京仙子已将契書交予你。你與仙子的喜事就定在六月初五,定要記得為父告誡過你的,這樁喜事對你對家中都是求不來的好助力。為父含辛茹苦當牛做馬地養你七百年,芙心,你要還恩……”
看着水鏡中那人的喋喋不休,姬停忽然道:“沈芙心這個名字,是他給你取的?”
沈芙心怔了怔,抿唇道:“不是。是當初裹我的荷葉上繡着的。”
若非遺棄她的人為她留有一個名字,她也不會記挂素未蒙面的娘親七百年。
姬停了然:“也是。看他賊眉鼠眼的,不像是能取出好名字的人。”
沈芙心心中一動。此時便宜爹已說到最後一段:“……三日後,你大哥贅入天擎府,你回來吃喜酒。如若虹京仙子願意賞臉,便請仙子一同來觀禮……”
聽到這裡,姬停古怪地笑了一聲:“看不出來,長得賊眉鼠眼,倒還挺愛多管閑事給人拉紅線的。”
“他這是在做一本萬利的生意,”沈芙心輕描淡寫道,“他是男仙,受不了天地感悟誕仙胎,便四處搜尋,收養孩子。待孩子大了,能為他付出了,便如同攀附的藤蔓般四散出去同仙人們結契,以供他汲取好處。我是如此,我們所有人都如此。”
“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将他殺了?”
沈芙心擡眸,恰巧撞進姬停仿若燃燒着火光的雙眸中。
“從前我連劍都拔不出,修為低微,何談殺他?”沈芙心頓了頓,道,“何況仙界并無死這一說,所謂的殺了他,他也隻是淪為行屍走肉般的堕仙而已。精神死而肉.體活,哪怕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活也是活,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堕仙?”
姬停困惑道:“什麼是堕仙?”
沈芙心比她更困惑:“仙不死,隻堕,這是仙界通用的常識。你當真連這些都忘記了?”
姬停垂下眼,像是陷入了沉思。過了一陣,她見沈芙心站起身,又問道:“既然殺不了他,你難道要容忍他在仙界永生永世地活下去?”
沈芙心笑了笑,擡起臉道:“自然不想。他不是喜歡當牛做馬麼?有個地方,比仙界更适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