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妨事,不妨事,公子沒燙着就行。”掌櫃的回過神來,臉上的憤恨如潮水般褪去,忙招呼道“阿銘!拿掃帚來收拾!”
“今夜我二人要在此留宿,掌櫃的這兒可還有空着的廂房?”
“自然是有的。”掌櫃的點頭道,“二位便住一間上房如何?”
陳安道略一猶豫,回頭去看楊心問,眼神裡帶着詢問的意思。
“聽哥哥的。”楊心問還在沒心沒肺地啃雞脖子,剛才那掌櫃的話他似是一點沒放在心上,“我都行。”
“……那便一間上房,家弟年幼,我怕他夜裡生事。”
扮成兄弟本是陳安道的主意,可不知為何,他現下聽着楊心問一口一個“哥哥”的莫名有些怪異,到了現在還不是很習慣。
“好嘞,阿銘,掃好了地就領着二位公子去瞧瞧房間!”
跑堂的阿銘動作格外麻溜,風一陣的收拾好了,将汗巾一搭,對他們呲着大牙笑道:“二位,走吧。”
楊心問最後抓了個麻球在手上,異常興奮地跳到陳安道身後,一邊吃一邊說:“你方才都沒吃幾口,當心半夜餓着。”
“油重,吃多了脹。”
“我還從沒脹過呢。”楊心問吃得滿臉芝麻粒,“吃多少都覺得不大飽,怕不是要胖了。”
“你平日習武幸苦,動的多,吃多些不礙事。”
上了樓梯,阿銘引着他們進了房間。陳安道略看了一圈,問:“隻有一張床?”
阿銘點頭:“這床大,五個成年男子都擠得下,二位定是能睡舒服的。”
“哥,我不打呼。”楊心問說。
“倒不是這個問題。”陳安道想了想,複颔首道,“也行,就這樣吧。”
“那二位是現在便在房裡歇着了,還是再在大堂裡坐會?”
“今夜便先歇下了。”
“好嘞,那便不打擾了。”
說完,那阿銘又風風火火地跑了。
房間靜了下來,楊心問見陳安道臉上客氣的笑容倏忽退去,自乾坤袋裡抽出了兩張符紙,貼在了門上。
楊心問探頭道:“這是什麼符?”
“靜音和避目,外頭聽不見也看不見裡面了。”陳安道回過身,見楊心問嘴邊滿是芝麻,瞧着跟絡腮胡樣的,失笑道,“那麻球吃完了?”
“吃完了。”
“吃飽了?”
“還行吧。”
“那便勞您擦擦嘴。”陳安道自袖裡取出帕子,遞到楊心問手上,“當心晚上讓耗子啃。”
楊心問接過手帕,聞到一股藥香。那是陳安道身上一貫的味道,有點苦又有點香,說不上來究竟好不好聞,但莫名得叫他感覺幹淨,一時半會兒下不了手拿這帕子去抹他的油嘴。
猶豫了一會兒,他把帕子揣進了懷裡,用袖子往嘴上一抹,一邊抹一邊嘟囔道:“耗子敢啃我?也不怕我一嘴咬下去拿他當夜宵。”
陳安道眼見着自己的帕子讓人順走,又見楊心問甯願拿袖子擦也不肯用那帕子,一時間以為小師弟果真是窮瘋了,不忍心道:“日後你得道,奉天座蓮神谕下山除妖,大都任務能領不少銀錢的,倒也不比這般——過于精打細算。”
楊心問沒聽明白,反倒得意洋洋道:“哥哥放心,待我日後功成,必是宗内頭牌!”
臨淵宗一朝從仙宗成了青樓,還要出個了不得的頭牌,三清真人在上,怕不是要氣得劈了這張嘴就來的小弟子。
陳安道的神色一陣恍惚,無語凝咽,半晌才歎口氣:“祖師在上,師弟無心之言,莫怪,莫怪。”
“你怎麼叫我師弟?”楊心問抗議道,“你要叫我心問,我倆是親兄弟。”
陳安道扶額:“眼下貼了靜音符,旁人聽不見的。”
“那也不成,稱呼換來換去的,一會兒說漏嘴了怎麼辦?”楊心問跪坐在凳子上,上半身往前探着,再兩步便要爬上桌了,“喚我,快喚我名字!”
陳安道強忍着開口道:“二弟,不要胡鬧。”
楊心問直接趴在桌子上打滾:“不要不要,二弟不好聽,叫我心問!這名字多好,跟你的還能湊對呢,為什麼不叫!”
“楊心問!”陳安道忍無可忍,“給我坐正了!”
“诶。”
楊心問連忙一骨碌跳起來,規規矩矩地坐回了凳子上,臉上卻洋溢着傻的有些詭異的笑容。
“嘿嘿。”他沒坐正多久,便開始搖頭晃腦的,像是個不倒翁樣的在椅子上搖晃,“嘿嘿,楊心問,楊安道,一聽就是一家人。”
陳安道終于瞧出不對勁了。
楊心問年紀小,有時也确實會有意說些胡話惹他生氣,可還從沒有這樣欠揍過。
他走上前,湊近了看楊心問的眼睛,正色道:“你今日怎麼了?”
“我今日高興!”楊心問笑着張開雙手,一把抱過陳安道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