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雲簡直像要吃人了。
“我沒說你跪下,我就肯啊。”她賤賤地說,“再說了,大家都是高門士族的,犯不着這樣打壓人。”
桓雲眼裡有火、殺氣騰騰。
“這樣吧,咱倆照常還是下棋,我讓你兩個子,什麼時候赢了,我就給你的藥。”
桓盈:……嗚嗚嗚,你們兩個人較勁兒,怎麼倒黴的是我呀……
第一天,桓雲自然是輸了。
到不光是實力的問題,主要是此時此刻他的心已經大亂了。
學棋之人多心思敏捷、能洞察玄機,畢竟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他的落子,已經沒有從前那樣的氣概了。
聞莺擡頭,見他薄唇緊緊抿着。
都說嘴唇太薄的人個性倔強、性情過剛、為人固執、好獨斷專行。但其實這些也都并非什麼錯,你看大人物都是有以上特征的。
再看棋盤,她悠悠歎了口氣,這還下什麼啊,心都不在這上面了。
要不,控制一下?别讓他輸的太多,萬一打擊他的積極性過頭了、可就不好往回找補了。
畢竟人家可是天選之子呢。
其實,現在的桓雲固然是心不在焉,但想的也是要緊事。
魏國聯系他們家的事,之前父親就同他說了。
“你怎麼看?”
“這……”
他着實也覺得難以抉擇。
按說如今天下三分,都有三個皇帝了,皇權就沒有他們嘴上忽悠的那麼至高無上、神乎其神了。
無非是能者居之、兵強馬壯者居之、運氣好命好者居之而已。
而且,這局面不錯,對于有真才實學的人來說、總有一位陛下适合你,沒必要怨天尤人。
這叫良禽擇木而栖,才不是什麼首鼠兩端。
“當今陛下……”
主要是咱們如今這一畝三分地盤上的這位陛下。
“陛下雄才大略、在江東草創基業,隻是……”
年輕的時候确實是配得上“英明”二字,隻這些年、不說别的,就隻說東宮立儲那些個事,真真叫個一地雞毛。
好在他們不在建康的政治漩渦之中,多少也算是因禍得福。
對面魏國則是反過來了,皇帝一個接一個的英年早逝,上位的一個比一個小。
要不是魏國這領導班子更換的頻率太快,十幾年前他們桓家也不至于遭受那樣的滅頂之災。
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後的事誰都不好說。
“如今魏帝讓咱們回去,萬一三五年後又……”
若隻有他們父子二人,搏一搏也不過就兩個腦袋的事,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可現在他們家裡也十幾口人呢,不能不為家中婦孺的性命多多考慮呐。
可任桓雲也怎麼算計,也沒想到突如其來的這件莫名其妙的事。
“爹,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怎麼好像……我們被網住了?
一張或有形或無形的大網。
“我要見蕭白羽。”
*
蕭白羽心想,天選之子不愧是天選之子,這速度就是快。
桓雲開門見山:“蕭白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他的眸中泛紅,看出是挺氣的。
這話說的,蕭白羽也有些心虛了。其實,真正的蕭白羽還是重情重義的、性格也好,可惜被自己給“奪舍”了。
“就這樣,一定要我全家人的命麼?”
草民,那是人命如草芥的。
但他們這些有點家底的也别自覺高人一等,在高位者看來、也不過和草民沒什麼兩樣,最多是好看一點的草芥而已。
等燒成灰的時候,難道還能多幾兩重?
“你們家人的命、并不值錢。”蕭白羽頓了頓,“但你不一樣,陛下、還是看中你的。”
“看中我的什麼,不會是下棋吧。”
下棋固然風雅,但沒了就沒了。
少一個就少一個、多一個就多一個,如此而已。
“還是說……”桓雲聽出了弦外之音,“又要我做什麼?”
蕭白羽打了個響指,聰明人、果然上道。
此地無風,一點風也沒有。
兩人就這麼靜靜坐着、都沒有說話,桓雲卻平白覺得脖子處涼飕飕的。
好像有一柄寒刀,就在他脖頸處出鞘。
他瞬間一身冷汗。
但不管如何,他隻能向前走了,為了家人的性命,就算此時此刻要他死,他也隻能把脖子放到那刀刃上。
看着他視死如歸的表情,蕭白羽擺擺手:“不至于、不至于,陛下又不是要你的命,隻是讓你前去魏國,刺殺他們那皇帝而已。”
桓雲:???
你還不如要我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