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你家小姐這可不是老爺主動尋的親事。父親今日應當也是第一回見這位将軍。”馮芷淩想了一想,“也罷,我還是去前頭看看。”
馮崧處事并不十分圓滑,馮芷淩隻擔心父親沒得與武将打交道的經驗,會生出些波折。自己在屏風後觀望觀望此人言談品性,也是好的。
去前院的路上,卻遠遠看見了馮芷萱,與一猶見風情的中年美婦走在一起,正是婉姨娘。
馮芷淩回府後,與馮家其他人見面并不多,更是向來不去外院用餐,對婉姨娘總無甚印象。
隻記得這位姨娘雖在府中與馮崧極親近,卻多年小意依舊,不是那好高骛遠的性子。對待宓靜秋與馮芷淩不說熱絡,卻也禮儀周全從未疏漏,因此馮芷淩對她倒沒什麼排斥感。
何況一個家道中落,身世落魄的妾室,又有什麼值得故意為難?
隻是馮芷淩幼時也常常費解,婉姨娘相貌不過尋常秀氣,身世才華更是無法與出身高貴,容華動人的宓靜秋相提并論。可為什麼父親與母親疏遠,卻偏偏憐愛一個與母親雲泥之别的女子呢?
這問題,小時候馮芷淩不懂。隻是既并不覺得是婉姨娘的錯,那便該是父親的錯處。
此處是去前院必經之路,不留神馮芷淩便已走到近前,婉姨娘回頭望見,便主動問候:“大小姐安。”
馮芷淩微微點頭回應:“姨娘與妹妹這是去哪裡?”
婉姨娘神色不由有些尴尬。
得知今日府上有重要客人,是馮府将來那位大女婿,她本是不想去前院湊熱鬧的,身份也畢竟還不妥當。隻是架不住女兒哀求,非要去前院偷看未來姐夫不可。婉姨娘擔心馮芷萱自己偷偷跑過去沖撞貴客,隻好随着一起。
“聽說今日新姑爺上門,妾身心下好奇,欲一探郎君風采。”婉姨娘最終還是遮遮掩掩說了一半實話,隻不提是馮芷萱要來的,“大小姐這也是去前院罷?”
“是。”既然湊到了一處,便不得不一道走了。路上馮芷萱偷眼瞄了一眼嫡姐,卻隻見她神情淡淡,看不出心緒。
馮芷淩得了聖上指婚,馮芷萱雖是嫉妒,但又忍不住十分慶幸馮芷淩即将嫁人,想必将來沒有空插手府中事務。隻是也難免好奇指婚之人究竟如何優秀。
她聽說對方是朝中新得升遷的年輕武将,隻是似乎并沒什麼家底背景,心裡早就平衡許多。若是今日一見,對方相貌不堪,馮芷萱隻怕會當場偷笑出聲。
嫡姐性子看似平和淡漠,實則心高氣傲。要是嫁給這樣的夫君,不定會氣得夜夜無眠。
馮芷淩雖不知馮芷萱的小算盤,但也猜到主動要去前院的必定不是婉姨娘,不過懶得在這樣的小事上與馮芷萱置氣罷了。她唯一心生怨怼的,隻有當年妹妹挑撥,害自己離家兩載的事情,隻是還未想好,該如何叫馮芷萱吃點苦頭。
雖能叫貴妃打壓婉姨娘扶正的事,馮芷淩卻并不想為此事勞煩姨母。若如此做了,姨母還以為自己在府裡受了什麼委屈,更加要擔心不已了。何況婉姨娘陪伴父親多年,未有錯處,她無意為難。
不如從日後馮芷萱出嫁入手,提點一下父親,按習俗,庶女嫁妝不可超出其母成親時的嫁妝份額。馮崧對女兒們倒不算小氣,想必日後會額外給馮芷萱備一份嫁妝,可若是真按規矩行事,馮芷萱出嫁時,就隻能帶一隻箱子出門了。
馮芷萱為人太計較,光這一件,就能叫她新婚日在蓋頭下氣得發瘋。
馮芷萱偷眼看嫡姐,隻見馮芷淩嘴角忽而翹了翹。雖不知為何而笑,卻叫她心底有些發毛。
總覺得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到了前院,從走廊繞到屏風後頭,卻發現來得有些晚了。馮崧與未來主君似乎已商量完婚事細則,正在寒暄其他。
“嵇府人煙單薄,少不得您與夫人多操勞些事宜。”與嵇燃同來的一位長者,乃國子監祭酒,是聖上考慮到嵇燃無親人師長,不便行事而安排的,其人才學師德在京中頗有名望。
“大人客氣了,這是應當的,應當的。”馮崧忙不疊應道。
除了客套與答話外,全程嵇燃并未如何張口。他雖已至适婚年紀,但甚少汲汲營營觥籌交際,對婚姻習俗之類的話題更是了解不多。總之聖上與司天監怎麼安排,他便順着去做就是。
正漫不經心聽着未來嶽父與祭酒官員迎來推往,嵇燃忽而眉頭輕輕一擰。
他習武已久,耳聰目明遠超常人,大堂側門邊屏風後有人來,幾乎是立即便有感知。隻是嵇燃也猜到屏風後或許是馮府女眷,不宜直接出面招呼因此躲在屏風後,倒也不奇怪。
知道有人也得假裝沒發現。寒暄完畢,嵇燃與馮老爺行禮告辭欲走。隻是他眼神太好,餘光掠過,不留神還是看清了屏風縫隙後一側裹着素錦的薄薄腰身,一晃而過。
卻不知何人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