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選——
倒是有,剛剛那個在監控室睡覺的安全員就可以。不過還得先了結這件事。
琴酒手頭沒有槍,安檢一視同仁地把他身上的武器收走了。但是殺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而已,也用不到武器。
本來是打算讓蘇格蘭動手的。既然現在落到他這裡,他順手做掉也沒什麼。他又不是那種講究很多的老頭子。
隻是杜淩酒這麼快就把人玩廢了,讓琴酒生出了一些遺憾。他很久沒有看見杜淩酒審訊人的樣子了——當年在港島的時候,偶爾旁觀的幾場,都給他帶來了難以名狀的愉悅。
明明是個連自如行動都做不到的人。
言語斯文,表情平靜,手無寸鐵,看上去沒有一絲攻擊性。然而一旦坐進審訊用的鐵桌後——仍然看不出攻擊性,但是,就像盤踞在陰影裡的蛇驟然昂起了上半身,盯視着即将走近的目标一樣。
蛇類是最有耐心的獵手。直到發動攻擊的前一秒,都不會讓任何人察覺。
對方可能一開始還會把二郎腿翹在桌上,故意把鎖鍊抖得哐啷哐啷響,随口吐出一大堆下流詞彙,赤裸裸的眼神好像要剝光這個文弱的審訊官一樣。初次見到這種場面的時候,琴酒瞬間就起了殺心——但杜淩酒隻是讓他安靜。
之後沒過多久,安靜的就變成了對面。有時候安靜會持續整個下半場,有時候會轉為歇斯底裡的崩潰。但不管怎麼樣,最後那些家夥被拖出去的時候,都已經沒救了。
在房間裡,有資格發話的,始終隻有一個人。
之後港島的局勢很快穩定下來,沒有需要杜淩酒發揮的時候了。琴酒也在掌管了整個行動組以後變得事務繁忙,很快就把重心轉移回了日本,也就再沒見過那樣的場面了。
然而——
他始終記得,在那座宛如黑暗煉獄般的地下賭場裡見面時,對方給予他的,一刹那的震動。
那次本來他不用去,也不需要跟杜淩酒見面。甚至那時杜淩酒還不叫杜淩酒,隻是朗姆的重點發展對象之一。
但是他突然在渾濁而朽爛的惡心泥潭裡,嗅到了那一絲清涼又苦澀的氣味——然後他站到了氣味的來源面前,輕輕松松單手把對方拎起來,用冰涼的槍管逼出了一聲悶哼。
“我是琴酒。”他在對方微微顫抖着的頸邊低語,“你要是想知道陸陽的事,就來找我——如果你找得到。”
然後他就把人扔回座位上去,準備離開。他并不擔心這個人會找不到他——如果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也不配讓他一直記着名字了。
然而、就在那時。
在他剛轉過身去——視野裡那個靠在座椅裡嗆咳的身影仍未完全消失的時候,琴酒突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敲擊。
是手槍保險彈開的聲音。
多年浴血的條件反射讓他閃電般出手,捏住了這點聲響的源頭擰開——是一隻瘦得僅剩骨頭的手,握在掌中好像握着一把冰涼的竹枝。
琴酒順着這隻手向上望去,對上一雙仍然平靜的,斂起來如同刀鋒般銳利的眼睛。
還會咬人。
這點反抗完全不可能傷到他,反而讓他的精神更為興奮起來。琴酒深深地俯下身,逼近前去,直到對方有些不适地微皺起眉頭,但還是直視着他。
“我不會去找你。”
喉嚨被扼傷了,聲音有些嘶啞。隻有語調,仍然平穩得像一條不會波動的直線。
“是你要來找我。明天晚上,這個時間,皇家大廈頂層。我會清場,除了你沒有其他客人。”
琴酒冷笑一聲:“我憑什麼要來找你?”
“因為你今晚來找我了。”
眼前的蒼白面孔上,也泛起了一個極輕極微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笑。
“你和那個朗姆是一起的吧?陸陽的情報是他跟我談判的底牌。你明明可以把這張底牌藏起來,不必告訴我。但你還是來找我了……”
竹葉的清香驟然變得濃烈起來,像是一個近在咫尺的吻。
“你有什麼想從我這裡得到——是隻有我才能給你的東西。”
琴酒察覺到自己太用力了。他略松開手,從他的掌中傳出了關節的細微哀鳴,但面前的臉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和如今這張臉,再一次重合了。
琴酒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半握住了杜淩酒的脖頸。對方并沒有動,既不避開也不靠近,隻是很安靜地望着他。
連那點細微的笑意都如同當年一般。
“怎麼了。”杜淩酒輕聲說,“想殺了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