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确實,已經是白天了。因為疲倦得不行睡了回籠覺,所以醒來時當然是日上高天了。同理,既然是白天了,世界也會變得熱鬧起來,叽叽喳喳的小鳥在窗外吵,因為聲音清脆所以也不讨厭就是了。
等等。
好像不是在窗外,就在床前。而且也不是鳥——
“對,這裡是杯戶飯店1625,有人失去意識了,請盡快派——”
林庭語用最快的速度坐起來,搶過自己的手機,對着還在詢問具體症狀的接線員說:“對不起,打錯了。”
開口時他發現自己的喉嚨裡好像卡着一塊燒紅的木炭,每發一個音都帶出撕扯的疼痛。
一杯水遞到面前,林庭語接過來說了聲謝謝,然後抿了一小口,聲音總算變得正常起來:“非常抱歉,不過這裡确實沒有需要急救的人,隻是一場誤會,不好意思打擾了。”
然後他就挂了電話。起來得太急,眼前的場景像信号不好的電視,模糊又閃爍,過了幾秒才徹底恢複清晰,接着才看見淺色頭發的小孩氣鼓鼓地趴在床邊。
“你這家夥都不知道輕重的嗎?你燒得叫都叫不應了,趕緊去醫院啦!”
降谷零今天戴着一頂短檐遮陽帽,衣服也換了一身寬松輕便的運動短裝。因為正在長個子,所以胳膊和腿都細細長長,顯得頂上那顆圓溜溜的小腦袋格外可愛。但是,再可愛也不能抹去一個事實——
林庭語舉起自己的手機晃了晃:“你怎麼用我手機撥出的電話?”
他這個手機沒有開啟緊急撥号功能,想要打電話隻能解鎖進入主界面。手機是指紋解鎖,當然也有六位數密碼,但林庭語回想一遍,确信自己沒有在小孩面前用過密碼解鎖。那麼唯一的答案,當然是——
小孩眼神遊移:“我拿你的手試了一遍指紋,試到左手食指的時候就解開啦。”
林庭語:“……”
小小年紀你也太刑了吧。
日本小學的教育内容是不是哪裡不對啊。怎麼連小孩子都懂得破解生物密碼。現在是拿睡着的人的手來試,要是以後真的走上什麼犯罪道路,那豈不就是把手砍下來拿去試門鎖的經典名場面了。
真是警鐘長鳴。
而且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你怎麼進來我房間的?”
小孩的眼神更飄忽了:“你昨晚從口袋裡掏錢給出租車司機的時候,帶出來了房卡,我看到了房号……”
林庭語耐心地說:“講重點。”
“好啦好啦,總之就是我敲門你不應,然後你這個房間剛好是走廊盡頭第一間,我從走廊的窗上看了一下,你的窗口是打開的,而且和走廊這邊的窗戶中間的牆壁上,剛好有一台空調外機……”
林庭語眼前一黑:“所以你爬出離地超過五十米高的大樓外牆,跳上一架不知道能不能額外承受至少三十公斤重量的空調機座,然後在沒有任何安全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徒手攀爬到一個基本沒有借力點的窗台上?從窗台上鑽進了我的房間?”
小孩立刻把手藏到身後,然後底氣不足地說:“也沒有那麼困難啦,而且其實我沒有三十公斤那麼重嘛。”
“現在開始把你腦子裡的特技演員情節全部删掉,我要寫信給文部省,希望他們把好萊塢動作電影全部列為R18的限制片。”
林庭語難得地用了比較重的語氣。對于一個小孩來說,這種高空作業行為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必須端正态度,讓小孩子知道這是不對的——
小孩突然一扁嘴。
林庭語剛準備好的說教,頓時就卡在了嗓子裡。因為他的腰上傳來輕輕的一撞,那雙小小的胳膊抱緊了他,柔軟的,淺色的頭發在他的胸前暖洋洋地晃動着,悶悶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可是,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林庭語感到某種不妙,好像他的身體比他的理智先一步繳械投降,讓他不由自主地環抱住表露出濃濃不安的小孩,在那單薄的脊背上輕輕撫摸起來。
聲音也變得柔和:“對不起。”
牆上的時鐘,已經過了十二點。
确實是他失約了。
“我以為你不來了。那我來找你也行,可是你的門又叫不開。我想就算你隻是逗我玩,一早就退房走了,我也要親眼見到才死心。所以無論如何也想要進到這裡來看看……然後看到你一個人躺在床上,晃你也不動,拉也拉不起來,身上又那麼燙。”
小孩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我好害怕,要是你像媽媽一樣,就那麼睡過去了……”
林庭語:“……”
莫大的罪惡感一瞬間擊倒了他,以至于他把兒童安全教育徹底抛諸腦後,還花了半天功夫安撫小孩的情緒,在此期間先後答應了小孩一堆要好好吃飯,早睡早起,把手機号留給小孩随時接聽電話,以及稍後和小孩一起去醫院等種種要求——
等一下。
醒過神來的林庭語懷疑地盯着降谷零:“你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