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東都到底怎麼回事。光天化日之下。
中年男警谷城絲毫也沒有露出懷疑的神色,可能這種緊急警務情報實在太多,以至于他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問明地點就沖回自己的轎車上,拉響警笛一溜煙不見了。
安室透看也沒看他離開的方向,甚至沒等那輛警車徹底消失在街角,臉上的焦急就一掃而空,變臉的速度快得讓林庭語懷疑他是不是剛剛報了假警。
不過想到東都這裡的風土人情,可能也是碰巧……碰巧個什麼啊,殺人事件還能這麼心想事成的嗎。
心裡轉着這樣的念頭,林庭語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什麼波瀾,而是微擡起頭打量了安室透一番。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越過車窗對他展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但眼神是陌生的——這個安室透不認識他。
準确地說,應該是不認識杜淩酒。
而且這個安室透比他印象裡的安室透要年輕許多。這不是指外形,實際上安室透的相貌相當具有欺騙性,如果稍作打扮,說是高中生也會有人信。
林庭語覺得年輕的點在于氣質。如果說他印象裡的,在波洛咖啡廳打工的那個安室透像一壇陳年的醇釀,用精心濾過的金色酒液來掩蓋辛辣醉人的内在,眼前這個安室透就是剛剛埋進花樹下的新酒,仍然散發着谷物和泉水的清香。
确實應該更年輕,這可是六年前——但如果六年前,安室透就已經在這個黑暗的組織裡了,那麼六年後站在咖啡廳裡切面包片的他,又是什麼身份?
這時安室透扶着車窗彎下腰,一雙灰紫色的盈滿笑意的眼睛直望過來,“林先生,聽說您想見我?”
林庭語還沒有說話,蘇格蘭已經在一旁發聲了:“我記得我跟你說的是下午會派人去接你。”
安室透越過林庭語瞥了他身後一眼,又飛快地收回了目光:“沒什麼關系吧?既然會碰上林先生,就說明這是我的幸運一刻。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不是比坐等命運降臨要更容易成功嗎?C國可是很講究‘吉時’的——啊,聽說林先生會來以後,我姑且也去學習了一下相關的知識。C國在這方面的學問真是博大精深,希望您不會覺得我在班門弄斧。”
林庭語:“不會,因為我也不懂。”
一陣令人沉默的氣息在周圍環繞。
“您可真是風趣。”安室透仿佛完全意識不到這種沉默存在一樣,面上笑容更為燦爛了,不過似乎後面冒出了一絲絲熟悉的黑氣。
蘇格蘭沒有說什麼,隻是默默地打開後備箱搬下了輪椅,展開椅架又鋪好坐墊,才把輪椅推到了副駕駛的門旁。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輪椅靜悄悄地把安室透擠到了一旁。
林庭語望着被輪椅和蘇格蘭隔在側後方的一臉錯愕的安室透,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一絲古怪的氣氛。
……不會吧。
這是什麼狗血八點檔情節。
與其突兀地陷入這種奇怪的火葬場前奏曲,還不如去直面甜點屋殺人事件呢。
蘇格蘭看也不看身後的安室透,打開車門向前傾身,彎腰抱起林庭語,穩穩地放到輪椅上:“我送您過去。”
安室透在後面主動插話:“林先生是有事要去警視廳裡面嗎?碰巧我也認識幾個還說得上話的警官,就讓我來為林先生——”
蘇格蘭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冷聲道:“安室,你留在這裡。”
林庭語很少聽到蘇格蘭用這麼重的口氣說話,不如說一直微笑着的人某天突然不笑了才最為可怕。安室透顯然也覺察出不對,停在原地舉手投降:“好吧好吧,那我可以到車上等——”
他話音未落,大切諾基四周的車門鎖扣發出了整齊劃一的咔嗒鎖死聲,緊接着車窗快速上升,整輛車完全關閉了。
“車上有林先生的重要文件,你最好不要把手伸太長。”蘇格蘭把車鑰匙放回口袋,警告地看了安室透一眼,然後繞到林庭語背後,啟動了輪椅的自動行駛模式。
安室透在他扶着林庭語的輪椅把手經過身邊時低聲說:“真是絕情呢,蘇格蘭。”
“彼此。”
被迫旁觀了一場分手快樂的林庭語:“……”
林庭語開始思考要不要緊急找幾本戀愛指導之類的資料書研讀一下。
在蘇格蘭和輪椅都消失在警視廳的入口處以後,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們離開方向的安室透終于動了一動。
他伸出藏在衛衣前袋裡的右手,掌心輕松地抛起一枚黑色的車鑰匙,然後一把撈住,吹了聲口哨。
如果林庭語還在這裡,就會發現,這枚車鑰匙,正是蘇格蘭剛才放進口袋的那一枚,連上面不太明顯的刮痕都一模一樣。
“文件?”
灰紫色的眼睛迅速掃視了四周,找到一個從警視廳大樓的任何窗戶望出來,都無法觀察到的死角。然後安室透迅速解鎖了車輛,從這個死角拉開車門鑽進去。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志得意滿的弧度。
“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吧。專程把我叫來的……即将帶給琴酒的,重要文件。”